洞里这样狭小，大家又都是内功深厚的练家子，什么动静听不见，再加上盟主和那魔教妖人根本没有刻意放低声音，他们把对话都听了个遍。在听到那人大喊出的那一声“孙子”之后，一个个口里嚼的面饼没来得及咽下，鼻孔里倒喷出了大半。

    众人掩饰地咳了几声，悄悄背过身子。

    李承乾也没真心跟他抢，见他要也就给他了。

    别说这里人多，就是人不多，有些话也是没法真的说出来的。

    也不敢说出来。

    吴掌门嘴角抽动了几下，见几位掌门眼神都有些躲闪，这才意识到自己漏知了很多东西。

    祝夷之方才比对一番才知，公子的吃食竟是最好的，这才忙不迭地跟李承乾抢。反正他在这帮人心中已经是臭不要脸的存在了，还束手束脚做甚么，怎么乐意怎么来！

    糕点拿到了，腰也被人揽住了，祝夷之此刻趴在李承乾身上，被他一手制住，挣脱不得。

    对上那人目含深意的眼，里头似有万语千言，种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翻滚其中，祝夷之干脆低下头吃糕点。

    头顶被一双手掌贴上了，那双手很大，几乎盖住了他大半个脑袋，手也很粗，摩挲之间总有几根头发被扯痛，那双手一下一下顺着他的发，从头顶顺到后背，从后背往下滑，落到腰处，收紧了。

    祝夷之默默低着头，一声不吭，李承乾就这么静静看着他吃，不言不语。

    有弟子早就吃完了干粮，又等了许久，始终没有听到出发的命令，他正想回头，身边的人突然扯了扯他的袖子，递给他一个眼色。那人登时心领神会，赶紧坐稳下来。

    洞里偶尔响起几声滴水声，而后便没了。

    李承乾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手上，那里缠着几根发丝，从指尖到指缝，那细微却清晰的束缚感，无一不在宣告它们的存在。

    动了动手指，发丝松松缠着，若有若无，若即若离，手指收回，紧紧握成拳，抓得紧，却抓不住，逃不开，也不想逃。

    祝夷之感受到腰上的手的力道变化，他继续垂着眼，吃着那块总也吃不完的糕点。

    鼻子有点酸，腰有点酸，眼有点酸，心也有点。

    计划究竟是什么时候出了岔，怎么会变成现在的局面呢？

    也许一切都从那只射偏了的破空梭开始，一切都走偏了。

    英雄会上，那只原本应该射空的破空梭，突然对着李承乾射去。那破空梭速度极快，体积极小，声响极轻，饶是武功高强的人也难能发觉，这也正是它的可怕之处。

    谁也想不到，自己也想不到，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身体已经飞出去了。

    他又放过了他一次，一次又一次，树林、后山、河边、英雄会，他总是下不了死手……

    祝夷之死死盯着前方的糕点和下方的衣襟，心里无奈苦笑。是啊，他真的跟祝融说的一样优柔寡断成不了气候，哪像别人，要么不动手，要么，便是赶尽杀绝。

    他永远记得那份绝望，持续七天的绝望，最后横亘在他的脑海，成为永久不散的噩梦。

    彼时，他沿着山下的路返教，还没走上落拓峰，他遇见了神情慌张的祝融。

    “快走！”祝融一看见他，便拉着他往外逃。

    祝夷之不明所以，忙问道：“怎么了祝叔叔？”

    祝融一边四下张望，一边拉着他往外逃，“快走！高渐飞毒杀大哥，被我撞见了，干脆叛乱。他下了‘清教令’，我手下火坛弟子皆被抓捕，水坛弟子也被难逃厄运，你二哥现在不知是死是活，他不会放过你我，我们快走！”

    发懵的祝夷之被祝融一路拉着往山下跑，没跑几步，突然见前方浓烟升起，毒烟漫天，打杀声响成一片。

    “尔等魔教毒贼，快快出来受死！李盟主率我八大门派已包围此山，你们插翅难逃，还不快束手就擒！”

    声音从远处传来，声音雄浑粗犷，如同响在耳边，说话人却远在数里之外，能有这等雄厚内力，必是盖世派老掌门。

    “你们魔教作恶多端，早已是人神共愤，莫要负隅顽抗！”

    祝融停下脚步，脸上红一阵白一阵，“遭了，麻烦大了。”

    他回头拉失了魂一样的祝夷之，喝道：“还愣什么，保命要紧啊！”

    祝融拉着他改变方向，抄着另一条下山道路跑去。魔教出口众多，其中不乏偏僻难觅之道，外界之人难以察觉。火越烧越大，林中毒草焚烧腾起呛人白烟，两人捂住口鼻跑了许久，临近出口处不远，突然前方惨叫声响起一片，又见不少身上着火的弟子连滚带爬地再次跑入火场，这才知前方出口已被发觉，有正派人士守在门口，见人就杀。

    “怎么会这样……”祝融不可置信地张开了口，这条路已经是最为隐蔽的一条，正道人士怎么会懂。

    他们又急忙往另一个出口跑去，结果另一个出口同样有人围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