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就不敢懈怠的众人一听，手下动作又加快了。

    高渐飞走出洞外，冷冷往身后一瞥，又缓步走了出去。

    落拓峰蜿蜒着连上圣归山，山脚处有一处暗牢，以往此处树木掩映，不见日光，十分隐蔽。现在草木都被烧了个干净，高渐飞只好命人重重把守，里里外外分了三批人马死守石牢。

    牢内关了数百号人，不同门派弟子关在不同的牢房，有几个格外宽敞的石牢，便是格外对几位掌门的关照。

    牢中火把照得通明，一人坐着轮椅，背对着身后牢内一干昏迷的人。

    高渐飞在外头观望了一会儿，慢慢走了进来，两手撑上轮椅椅背，开口道：“瑄之腿又疼了吗？可这几日误伤到了？”

    轮椅中的男子一身秋衣衣袍，正是先前假扮卢掌门的祝瑄之，火光照在他苍白的脸上，他阖着眼，即使听到了身后的问话也没有睁开，只是动了动两片薄薄的嘴唇，淡淡道：“无事。”

    “看来是腿还没能恢复完全，”高渐飞转到他跟前，“这几日要你假扮卢掌门一路陪他们颠簸，辛苦你了。”

    祝瑄之淡淡地“嗯”了一声，缓缓睁开眼来。一双凤眼锐利的上扬，如同他那锋利的唇角一样危险。

    轻轻咳了一声，祝瑄之望向另一个牢中的白衣男子，淡淡道：“高叔为何也要将夷之关起来呢？他也是敌人不成？”

    高渐飞直起身子，背手道：“自然不是。夷之他年纪小，不懂事，被祝融那恶贼欺骗了多年，一直将我视同弑父仇人，我一时半会儿改变不了他的想法，又怕他做出些什么出格举动，只好先委屈他一阵子了。”

    “是吗？”祝瑄之淡淡道。高渐飞知他意有双关，也不回答，只微微阖上眼，挡住了眼里大半的情绪。

    “瑄之，”高渐飞伏下身子，在他耳边放缓了声音道：“我知你心中不好受，两位至亲之人与你我反目成仇。但是你相信我，很快夷之就会明白你的良苦用心，孰是孰非也自有时间证明。这些人都是当初毁了魔教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不过为了魔药早日炼成，还得让这些人再苟活些时日。你放心，大哥这么些年待我如手足，他一生的心血被人践踏，我自然会替他一点点挣回来。”

    祝瑄之回过头来看他，两人四目相对，距离极近，近得呼吸都交缠在了一起。

    “高叔，”祝瑄之唤他，“你与我爹，当真情同手足？”

    锐利的凤眸向来威慑十足，也因此极少有人敢如此与祝瑄之对视。

    高渐飞却不回避，他维持这这样有些过于亲近的距离，唇边勾出隐隐的笑意，反问道：“瑄之为何这么问？这么多年我一心重整魔教，又寻遍良方为你医腿，难道你还对我有所疑虑？”

    呼吸纠缠在一起，高渐飞的是热的，祝瑄之的却是冷的，像极了某类骇人的动物。

    “情同手足，”祝瑄之默念，眼眸微动，“这份‘情’得多浓，才能浓得过血浓于水的骨肉亲情？”

    高渐飞直直地望进他的眼里，突然他叹了一口气，他慢慢起身，背向而立道：“你不明白大哥对我的恩情，自然有所疑虑。我出身云天宗，当年李凌带着至宝‘灵珊’路过借宿，我与师姐亲眼瞧见小师妹盗取宝物，告知师父时，他竟一口咬定是我与师姐两人偷走，我才知师妹此举为师父授意，为了给武林盟主一个交代，也为了杀人灭口，师父要拿我们的项上人头去抵罪。若不是逃亡途中遇大哥仗义相救，我与师姐哪能活到今日。大哥他为我疗伤，教我武功，教我制毒，又给了我无上权力，于我恩同再造，他又年长我许多，亦兄亦父，这份情，如何比不过那骨肉亲情？”

    祝瑄之眼神波动了一下，随即低头，不语。

    良久他道：“嗯，我信。”

    高渐飞回头，对着他笑道：“瑄之你信我就好，相信夷之很快也会懂的。”他走过去扶住轮椅，“快回去吧，石牢夜里冷，夷之的牢房里棉被暖炉一应俱全，你可没有，我送你回去。”

    “不，”祝瑄之道：“我与夷之许久未见，我想多看看他。”

    高渐飞也不反对，只道：“那你记着早些回房，我再去毒池那看看。”

    祝瑄之“嗯”了一声，高渐飞转身离去。

    身着华服的背影越走越远，一双眼在背后默默地望着，直至那衣袍一角消失在门后，视线收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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