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啊,怎生得如此会伪装?心里冷得要结冰,面上却永远是那副春光融融的模样。
比如高渐飞。
印象中他可真爱笑,总是眯着眼,弯成一道月牙,然后口里再吐出些动人的话来。
他毫不吝啬对别人的夸赞,也毫不吝惜给别人期许未来,十几年前教中弟子就都想亲近他,都想同他说话,而现在则人人都对他规划的蓝图深信不疑,状若癫狂。
二十多年的时间,祝瑄之无比深刻地体会到这个男人究竟有多可怕。世上再没一个人对于权势的欲望来得比他强烈,再没一人在拥有与生俱来的强大的掠夺本能的同时具备后天习得的可怕的隐忍蛰伏,再没一人会将全部精力用于钻研算计上,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对于权势的渴望,几乎到了要出世的地步。
好比老僧入定,遁入空门,高渐飞一心卷入欲望的漩涡,同样带着一种可怕的执念。他抛得下所有一切,更看得轻万事万物,除非达到目的,否则不生不灭,不死不休。
“瑄之。”
高渐飞突然唤他,后者抬眼对上他的目光。
那双眼笑得弯成了一湾,他温柔地帮祝瑄之穿上鞋袜,而后慢慢睁开眼,意味深长道:“我方才,去了石牢一趟……”
祝瑄之心里猛地一跳。
两天了,他们还没有回来,莫非……被发现了?
洞穴中。
“我有一个猜想,可能要赌一赌。”
祝夷之望着逐渐向他们围合的古唵鸟,忙问道:“什么猜想?”
李承乾一手挡在祝夷之身前,边警觉地防备群鸟的动作边道:“这些鸟的表现突然变得奇怪,按理说它们早该攻击了,可现在还不敢轻易妄动,你想想,变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祝夷之闻言想了想,突然道:“你是说……那个坑洞!”
“对。”李承乾道:“还记得先前的蓝翅蝙蝠,我们一踏入这些鸟的领地,它们便仓皇后退,我想,那个坑洞下,想必也住着什么生物,我们沾染了些许气味,所以这些鸟有了些顾忌。”
“这么说,我们要跳下去看看了……”话说到这慢慢小了下来,因为祝夷之知道,这着实是一着险棋。
他现在恢复了功力,可靠内力减缓些下降速度,保护自己不受太大的伤害,可谁能预料到坑底有多深,他的功力究竟足不足以护住自己?另外,若是估错了,他们要找寻的东西并不在坑洞底下,他们又该如何上去?哪怕他们上去了,精疲力尽的他们,可还有力气进入另一个洞穴去闯?
最重要的是,若他们这次押对了,他们要找寻的东西就在坑底……那又该是如何可怕的生物啊,仅仅是微弱气味便让古唵鸟心生怯意,他们可能对付得了?
李承乾道:“赌吗?”
祝夷之咬咬牙,“赌!”
李承乾沉声道:“好。”
话音刚落,两人默契地飞身而起,手掌中灌注内力,对着尚在犹疑的古唵鸟们一掌击去。他们不需要将之杀死,只需开出一条去路。
“嘎——嘎——”
耳边不断传来高亢的叫声,两人一前一后,各自配合,一人开道,一人断后,很快两人便回到了原来落坑的地点。
两人四目相对,点头示意后,互挽着跳了下去。
身体蓦地腾空,耳边传来簌簌风声,两人脚下各自踩上石壁卸力,然而在黑暗中还是难免地磕磕碰碰,时不时闷哼几声,两人皆不敢大意,专注地分辨两旁石壁的变化,准确踩上凸起的石块保持平衡。
一切都仿佛发生在眨眼之间,但过程又是那么漫长,等两人耳边的嗡嗡声消失,他们这才意识到自己真的落了地。
祝夷之尝试着站起身子,手脚刚一用力,骨节处传来的痛楚便让他倒了下去,李承乾也在一旁瘫着,闻声他道:“先别急,下坠力量过大,手脚难免有所损伤,你先休息一会儿再起来。”
祝夷之应了一声,见李承乾还从坑底捡回了扶摇剑,干脆翻过身躺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