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渐飞接着道：“此后我们又逃了几天，身后的人发现了我们的踪迹，一直穷追不舍，终于在树林的一处平地把我们堵住了。√可就是在那里，我们还看见了一个怪人。他衣衫褴褛，头发凌乱，正蹲在地上用树枝画着奇怪的圆圈，还撒了许多粉末在里头，嘴里还念念叨叨的。我们在一旁打斗，他不闪不避，不闻不问，直到有个人不小心踩了他面前的圈，他才起来大喊‘不要踩坏我的蛊阵’，打斗中没人理他，他便夺过一把刀，起身两三下就把人砍得七零八落，肢体横飞，跟砍萝卜似的。”

    “你究竟想说什么？”

    “别急，听下去。”高渐飞笑笑，而后接着道：“我与师姐惊骇不已，连连后退，那个人却死盯着师姐的脚下，我这才注意到师姐已踏入一个圆圈的中央，我刚示意师姐走出去，谁知异象发生了……”

    高渐飞特意停了一下，而后目含深意道：“仅仅一眨眼的功夫，地面上有各种毒物如潮水般向她脚下涌来，我们惊恐地尖叫，而那个怪人却满意地哈哈大笑。害怕间我下意识后退，不小心踩到一条毒蛇，那蛇吃痛便咬了我一口，在我完全毒发晕过去之前，我听见那个怪人说，‘你竟然能让蛊阵快速驱动，还不畏剧毒？我替你救那个人，也可护你逃避追杀，你留在我这圣归山，助我一臂之力如何？’”

    说到这，高渐飞停下，慢慢道：“那个怪人，便是你的父亲，而后我与师姐便一同来到了圣归山……你不觉得，那天发生的事情，和夷之身上发生的太过相近了吗？”

    祝瑄之面色陡然变得死白，而高渐飞正好整以暇地望着他，不疾不徐道：“大哥对外说师姐是生夷之时难产而死，你可知，师姐的真正死因是什么？”

    祝瑄之的手指颤了颤，一种可怕的猜想在他心中慢慢升起。

    “是中毒，师姐是中毒身亡。她体内多年来积有毒素，不过由于体中的另一种更强大的毒压制，这才安然无恙，可她生下夷之后，那种威力强大的毒消失了，整整两年的时间，用各种名贵药材吊命，她的身体还是被其他的毒一点点吞噬……”

    祝瑄之忍不住大吼出声：“你究竟想说什么！”

    高渐飞扯扯嘴角，“没什么，只是想告诉你一个猜想。当初我捡到的那枚蛋，极有可能是师姐身上出现怪象的原因，而她香消玉殒后，身上的毒，也许转到了某个人的身上……啊，刚才我去看夷之，他真的……睡得很熟，很熟……”

    祝瑄之蓦地瞪大眼睛，拔腿便往石牢跑去。一双眼在他身后危险地眯了起来，恰好一弯。

    膝盖往下传来尖锐的刺痛，可他都顾不了了，当祝瑄之远远望见一片漆黑的石牢洞口时，还未走近，山风裹挟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传了出来。

    随着脚步的临近，刺鼻的气味愈发浓郁，祝瑄之站在洞口前，捏紧了拳头，里边传来令人头皮发麻的咕咕唧唧的咀嚼声，他一把拿起火把，走了进去。

    洞中还有一种古怪的香气，浓郁得令人头昏，一旁石牢中横七竖八地躺着一群姿态各异的人，有的明明还在吃饭，有的似乎在拍打牢门，可就在一瞬间，所有人都睡过去了。

    火光渐渐将前方的黑暗驱走，借着摇曳的光线，祝瑄之望向了声音的来源处。一张沾满了鲜血和脑髓的脸，顺着火光望了过来，嘴里赫然还叼着一段肠子。

    “啪——”火把落地，祝瑄之瘫倒在地上，疯狂呕吐。

    牢室中的几个药人听到了生人的动静，放弃了地上那个已经被撕碎了的男子，开始焦躁地拍打着牢门。动静很大，整座山都快传遍了，而石门牢固，他们无论如何都出不来。

    胃中的酸水涌上了喉咙和鼻腔，呛得人火辣辣地疼，可祝瑄之还在剧烈地吐着，身体不断伏在地上抽搐，竟没有停下的意思。

    洞门外一人悄无声息地站在他的背后。

    不知过了多久，石门还在砰砰地响着，可他已经再也吐不动了，只由着胃里一阵阵地痉挛。缕缕刺鼻香气自镂空香炉中飘出，袅袅地散在空中，与那浓郁的血腥气缠在一起。

    所有的人都在这诡异的气味中沉沉地睡去，包括那具被撕扯得七零八落的尸体——“祝夷之”。

    身后的男子终于看够了好戏似的走到他旁边蹲下，从怀里掏出帕子，温柔地帮他擦去口鼻之间的秽物和涕泪，最后随手一丢，站直了身子。

    他高高在上地望着那个伏在地下的男子，犹如司管天地的神祗在俯视一条狼狈的狗，他同样用着神一样怜爱的语气道：“瑄之啊瑄之，你这是何必呢？”

    地上的人猛地抬头，颤声道：“你……你不是人！”

    高渐飞温柔地望着他，“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说着他扭头望了望关押着“祝夷之”的石牢，里面几个刚被他试了药的造涅派弟子，不，已经是药人了，正在疯狂地拍着牢门，还有的因为始终出不去，便暴躁地将地上的人撕扯成一段一段。

    高渐飞口中发出心疼的啧啧之声，“你瞧瞧，夷之睡得这么沉，我方才给他盖被子，他也没醒，现在手都被扯下来了，也没醒过来。”

    他的话成功地让地上的人暴起，高渐飞轻松地躲过攻击，眼睁睁看着那人摔向一旁，口中只道：“你这是何必呢……”

    话说一半，语意暧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