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熔骨消甲的心血(第1页)

    这一次马家姑娘连喊都喊不出来了,全村的人都是自动来的,他们明确地感觉到癞蛤蟆又来了。悄悄告诉大家,本书首发,想更快阅读,百度搜索就可以了。他们聚集在马家的大门口,但态度却发生了可怕的变化。

    因为凡事有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既然这个癞蛤蟆三番五次来到这个家,说明这家人和这间屋子是祸根,不铲除祸根,全村人都要受累招祸。既然所有的办法都想尽了,都无能为力,那只有毁小家保全村了!将这间房子门窗堵严关牢,一把火烧了,这样才能永消灾祸,保住全村。

    这是少数人说的,他们站出来以为是为大家请命。而大多数人都选择了沉默,就算是默认。——恐惧蒙蔽了他们的心智。

    这就是人类的一个劣根,人性的一个弱点。平时它被控制在人心的深处,但在非常时期,它就沉渣泛滥。这就是为什么人类会不时发生集体犯罪——集体处死一些无辜的人,那些所谓降灾的不降的人,以及一些传染病人。这种群体暴力、集体犯罪有它的心理原因。

    而眼下这件事发生在二十一世纪,在都市,在一个法制社会。好在没有人敢说将马家的姑娘也烧死的话。

    马大叔几乎都要疯了,他不相信、也不认识似地瞅着这些人,面对着可怕的沉默,他只有把目光投向爷爷。

    爷爷也转身望着这几个人,他眼睛湿湿的,却有一种责备的眼神,这几个人不敢和爷爷眼睛对视,他们挣扎着说:“老爸,没有办法,这也是为了全村……”

    爷爷摇着头,他眼睛更湿了,责备之意也更重了,这几个人讪讪地往后退着。爷爷又转身朝向堂屋的癞蛤蟆,这一次谁都能看出癞蛤蟆已打定了主意,它张牙舞爪,谁要敢拦它它就把谁先吞下去!但爷爷还是义无返顾地朝癞蛤蟆走去。啊,在这非常时期,人类的优秀和光辉也会更加耀眼,从而使人类的光荣更加彰显,不被那些泛滥的沉渣抹杀。

    癞蛤蟆的确地打定了主意,人挡杀人,佛挡杀佛!马飞判官笔也已紧握在手,他决心与癞蛤蟆决一死战,以保护爷爷。金鸡和好汉摧毁白先生人体王国的情景还在脑海,而爷爷就在眼前!马飞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豪情和悲壮!

    爷爷一进来,癞蛤蟆不由得静了下来,停止了张牙舞爪。这次马飞明白了,这是爷爷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无形的力量,这力量是那样的谦和,也是那样的无形,却是那样的巨大。它与那个击打白先生天罗地网的好汉的力量完全不一样,人家的是刚猛的,爷爷的是柔和的;他的如雷霆一般,爷爷的则像春风一样。但马飞感觉到爷爷的并不逊于那人的。

    爷爷叫人切了一碗肉丁,接了一盆清水,他端到癞蛤蟆跟前,说:

    “亲戚,折腾了一天,你也乏了,先吃点东西吧!”

    癞蛤蟆鼓着眼睛望着爷爷,马飞知道他是在聚集全身的力量以挣脱爷爷对它的控制。对它来说也已到了三而竭的地步,它要摆脱爷爷的影响已不件容易的事了。生物在里面摇旗呐喊道:

    “不要理睬这个老汉!聚集起你全身的力量,就能摆脱这个老汉!对他的话不要听,他如果伸出手就咬掉他的手!注意力集中,全神贯注,试着跳起来,一跳起来就好啦!”

    马飞有些害怕了,因为癞蛤蟆毕竟非同小可,它全身力量聚集起来是很可怕的!马飞紧张地想着如果它要咬爷爷,会是哪一部分的DNA龙蛇变成舌头出击?马飞密切地观注着。生物无足轻重,只是他聒噪地烦人,如果他再这样嚷嚷个不休,他真想给他一笔!

    癞蛤蟆真的蹦了起来,爷爷见这次来者不善,便伸出手想去安抚它,没想到癞蛤蟆张开了丑陋的可怕的大口,向爷爷的手咬来!但它还是慑于爷爷的那种无形的力量,没敢真的将爷爷的手咬住,但它这一口一咬出,它就摆脱了爷爷对它的影响,它对爷爷的畏惧。它如释重负似的跳了起来,以加倍的补偿和报复对着爷爷疯狂地蹦跳着,怪叫着!院子众人齐声惊呼了起来!

    马飞一头冷汗冒了出来!刚才癞蛤蟆咬爷爷手时,他一笔刺出,却没刺到癞蛤蟆的口腔部位!这个癞蛤蟆看起来虽然小,没想到会这么大!那些DNA龙蛇如果出击,自己是根本无法企及的!

    但爷爷却一动不动,静静地蹲伏在癞蛤蟆的面前,他说:

    “亲戚,我知道人禽都善,你有你的苦楚,你出来散散闷,请别惊吓人。你蹲在这屋里,全庄老少惊恐不安,连牲畜都害怕你。你咽了我,我不后悔,你千万别惊骇全庄人。你这会儿先吃点东西养养神。”

    爷爷的声音都哑了,但它的感染力却更明显。癞蛤蟆做最后一搏似的跳了起来,这一跳跳得最高,它撞到了天花板,撞得屋子似乎摇了起来,然后它落到爷爷的背上。院子众人再次惊呼了起来。

    但癞蛤蟆一落到爷爷的背上就再也动不了了!爷爷心中的温暖瞬间就传到它的体内,这温暖因为是从背心传出的,它要比从手心传出的更加强烈,更加炽热,癞蛤蟆因此加倍地感到温暖和吸引力,它四肢张开,紧紧地抱住了爷爷。

    啊,这是怎么样的一个情景啊,爷爷跪在地上,一动不动,像一块沉默的岩石;癞蛤蟆爬在他的背上,紧紧地抱着它,也一动不动,像一个巨大的可怕的梦魇。院子里的众人目瞪口呆,他们也像是身陷梦魇,喊也喊不出声,挪也挪动脚。院子里什么都静止了,只有堂屋挂钟的秒针“铮铮”地走着,提示着时间并没有凝固。

    爷爷继续一动不动,他的表情是那样的坚忍,那样的深沉。他就像一个为人类献身的圣徒,将邪恶和罪恶背负在自己的背上,要用自己的心血来融化它们,消解它们,从而使人类的光明和温暖更多一些。

    但癞蛤蟆体内却全然不同,它里面简直是春意盎然!癞蛤蟆的一切,包括那些DNA龙蛇,包括它的躯壳,都在贪婪地吸吮着爷爷的温暖,都如痴如醉。

    马飞突然明白了爷爷是什么——爷爷就是土地啊,他是土地的化身,甚至是土地本身!这个老人虽然读书不多,但他读的却是精华,他更从大地和岁月中汲取着智慧,参透了这个世界的奥秘,从而将自己变成了土地。他像大地一样提供着温暖,爱,宽容。他不分伯仲地承载并爱着大地上的万物,他将癞蛤蟆与白天鹅等同视之,难怪他把这只癞蛤蟆称为“亲戚”呢!他像土地一样毫不选择地接纳着垃圾、秽品、毒物、大小便、痰、污水……把它们与鲜花、果实等同视之,他用自己无比的宽厚和温暖,化解着这些毒物废品的毒素和戾气。最后马飞想起了从老江书摊上读来的这个词:厚德载物,地何言哉!这就是大地的品质。

    癞蛤蟆享受着前所未有的温暖,戾气明显被化解着。生物心中的那匹大狼被化掉了一条腿,几颗尖利的牙齿。马飞心中的狼崽早已不见了影踪,他只顾享受着爷爷再次传来的花儿的洪流。爷爷虽然万物同一,不分伯仲,但毕竟对马飞是最爱的,他将自己心中最好的东西——美丽芬芳的花儿独独传给了马飞。这时马飞已泪流满面,就像抱着爷爷的腰一样。

    生物也突然掩面哭泣了起来,他泪流满面,泣不成声。啊,他在哭什么?他是被这他从未享受过的温暖和爱感动,还是感觉到自己再也无法报仇了,因此这般失声痛哭?也许两者都有吧!想起生物的报仇,马飞突然觉得那是那样的卑劣,那样的无能,虽然他不久前还盼着他报仇呢!因为在生物的仇恨中,蠢女人其实是一个最小的角色,最无足轻重的角色!生物为什么要将她首当其冲呢?这还不是因为她是最小的角色,是最软的柿子。想到这一点,马飞突然对生物也包括自己的报仇的愿望产生了一种卑视,生物报仇挑选的是最弱的弱者,他如果被仇恨继续控制和扭曲,而又不能在癞蛤蟆蠢女人身上报仇的话,他有可能寻找更弱的弱者,就有可能落到那些巷口唱儿歌的小女孩身上,就像曾经发生过的那些案件一样!马飞突然醒悟道,自己不应该再心存仇恨,这样发展下去,自己就有可能步生物的后尘!现在从爷爷身上能看出,爱要比仇恨强大得多!

    爷爷传来的温暖感应和激荡着马飞心中的花儿,它们又高速旋转了起来,它们越旋越快,越转越快,它们更加紧密地抱在一起,形成了一个管状的有点像毛笔的东西。一道闪电照亮了马飞的心房,马飞突然明白它们是要形成一只笔啊!它已有了笔的雏形。这只笔是花儿之笔,肯定是神笔!想到这里,他手中的神笔与他心中的花儿之笔又相互感应,相互激荡,它们是在证实这个想法!啊,为什么会是只神笔呢?因为神笔能“梦笔生花”,花儿之笔自然会笔吐鲜花!爷爷一生的愿望就是要他读书,他心中最珍贵的东西自然要为他制成一只笔!

    多么好啊!马飞手中握着一只神笔,这是颜回暂时借给他的;而心中正制作着一只神笔,这将是真正属于他自己的神笔!想起他从小的神笔梦,他感慨万分,一个人如果对他的梦想永不放弃,梦想终会实现的!

    但心中的花儿之笔尚未制成,今天它只是形成了雏形。马飞虽然没见过笔是怎样制成的,但他想不外乎毛笔是用竹管做管管,用狼毫、羊毫、兔毫做笔尖。而钢笔则是工厂机器做的,关键是笔尖和笔尖部的铂金。但神笔是怎么制成的呢?它应该有非凡的制作方法,这时马飞不由地想起了打铁,他在老家村口铁匠铺中见过打铁,那里打造镰刀、铁锨,锄头,镢头,以及牲畜的蹄铁等,马飞突然想到神笔的制作应该和打铁相似,熔烧,锤打,淬火。因为宝剑宝刀就是这样打成的,凡宝器都是这样打成的,神笔也不例外。那么爷爷的温暖就是炉火的烧炼,外在一次次打击就是一次次的锤打,而这一次次猝不及防的事件则是淬火!想到这里,马飞心中既感动又欣慰,原来自己所有的遭遇,受过的苦难,经过的磨难,原来并不是白受,都是珍贵的,有用的!

    这时爷爷突然说话了:“亲戚,时间不早了,你也该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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