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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琴音暂缓，烛火又一盏一盏被依序点亮，少女们步履轻柔了下来，掩面而歌，笑颜如画，身体柔软地如同云絮一样，摇摇曳曳，只见舞回风，都无行处踪。看.
高旭笑嘻嘻地出声开口道“各位还满意否？这可都是我从中容国千挑万选的歌姬，排了这出戏可花了我不少精力呢”。
坐在他身上的仕女极为捧场地喂了他一颗葡萄说道“大人的眼光自是旁人所不能及”
“哈哈哈高兄今天可是让我们这些俗人大开眼界了啊”左侧一子弟折扇一开，心满意足地抿了一口茶。
还有人忙不迭奉承道“我听闻中容国的舞姬百金难求，这次高兄可是下血本了呢”。
高旭似乎很不在意地撇了下嘴“这算什么”他推开了身上的仕女，站了起来“还没到真正的好戏呢，大家看好吧”
“原来高兄还有深藏不露的后招啊”众人纷纷嚷道。
高旭示意式地击了三下掌，烛火彻底一下子被点亮，殿内亮的如同白昼一般。
一位玲珑妩媚的少女，乌发如瀑，眼波流转，一颦一笑皆是绝色，气质慵懒天真，手持蓝绿色宝石翎羽扇，身着白裙子，不施粉黛，赤足而行，头上只简简单单一支祥云金钗，却有一份从荒原深海中走出来的生灵的柔媚感。
陈絮舟拉了拉柏无相的衣角，得瑟地说道“看见没，我娘亲当初就长得那么好看，差不了多少的”
“这名姝丽是我特地从中容国数百名舞姬中千挑万选才选出来的，栽培了足足一年，今日有幸博诸君一爱”高旭扬扬得意地扬起眉，肥胖的脸上堆起了浮夸的笑容。
转眼家数十名小仆便像变戏法似的抬来一块偌大的三层铁板，并在铁板夹层铺上燃烧地猩红的柴薪木炭，铁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冒起青烟。
玄武将军家的公子笑着打趣道“有此等美人还要拿铁板做什么，莫不是想教美人来做炙肉，让吾等大快朵颐？”
众人闻言皆哈哈大笑，但仍面有困惑。
高旭对面有疑惑的众人开口解释道“此女自从被我收入囊中，便只练一支杨谱流水，要说这云秦跳流水这支曲子比她还好的，我可是不信的，如今她的舞技必然不必说，但今日难得各位贵人齐聚，我便让大家开开眼”。
流水本是《天闻阁琴谱》中并不出彩的一首古琴，但由于当初睿宗的母亲还是一个小小的章才人时靠着亲自将流水改编成舞曲，清亮绵远，意趣高雅，博得岱宗青眼，被大赞为“宣和情致，神趣迥然，莫近于此也”，从此得宠数年，平步青云至后位，一个小小的才人靠这曲成为了云琴的皇后，给这首曲子增添了别样的神奇色彩。
但当初章后只改编了琴谱的前五段，而后三段后人争相改编，竟衍生出了数十种版本，但只有杨康在的改编独得晚年的章后的认可，被后人誉为杨谱。
搬上来的那块燃烧着木炭的滚烫铁板上，铁板被烧的通红，恍如地狱盛开的朵朵的红色莲花
“炙上美人，迢迢流水，弥天大火，美啊，美啊”有懂得高旭意思的公子哥率先叫了出来，激动地双颊通红。
陈絮舟刹那明白了，他是想让这个和当年她的母亲相差无几的小姑娘在烤红的铁板上跳舞来取悦他这些贵客，或者说为了满足他内心近似变态的绮念。
他调教这个貌美而富有才气的女子，让她为了这个场合而把一曲流水练的已臻化境，又毫不犹豫的想要以最残忍最凶狠的方式摧毁她的美丽，她一双玉足，她的痛苦，她的美丽，她因绝望而迸发出的最后一支舞只是像他这样高高在上的权贵王孙茶余饭后的一刻闲谈，是几日后就会消弥在风中的奇闻逸事。
陈絮舟望向周围那些王公贵族富贵公子，看向他们或年轻或俊美或翩翩尔雅的脸，却不曾从这些在云端之上安然端坐的人脸上看到一丝不忍和犹豫，他们像看一支美丽的花一样看她，而这支花今天就会凋零他们是不会关心的，只要这支花凋零的足够美丽难忘。
她第一次感到深重的冰冷感。
台上的女子神色未变，她似乎早早就知道了自己的结局般坦然自若。.
她甚至仍旧挂着天真烂漫的笑，但这笑如同被砸碎的琉璃，泼在地上的酒般悲伤。
陈絮舟倾身上前拉住柏无相的衣袖。
他不动声色地转过头来看向她，眼中无悲无喜，像是一幅被静静勾勒的清淡水墨画，和这场盛大畸形的盛筵格格不入。
她张着嘴无声的眨了眨眼睛，似乎已经说不来一句话了，已经被这场繁华之极的悲剧给击败了。
“帮帮她，柏无相，帮帮她吧”她艰涩地开口道。
她的声音被遮盖在声旁众人的叫好声，津津有味的谈话声，不耐烦的催促声，一派看好戏的
调笑声中间，显得那么无力又渺小。
“阿絮，这世间人人都可怜，不少她一个，也不多她一个”他轻轻拂去她的手，脸上没有一丝动容。
“不可以啊”她仓皇失措地白着脸“不可以的”
殿中央的女子已经张开衣袖，身形轻盈如坠落之花，恍如凤凰翱翔般的将欲跃入炙板上。
“以后你叫我做什么都行”陈絮舟一把像抓稻草似的抓住柏无相。
“阿絮，你会后悔的”他转头看向台上那泫然欲飞的绝色女子，没头没尾的说了那么一句。
声音轻柔得像叹息。
一声清脆的棋子落下，对面的两人纷纷转过头来。
直到柏无相的眼神和她相触，她才恍然觉得那些发生在西北的种种居然都是真实的。
旁边的女子在看到他们错愕后旋即笑脸盈盈地开口“原来是子逸，这位姑娘倒没见过”她转头看向柏无相，目光中带有问询之意。
柏无相只是淡淡转过身拾起一枚黑子说道“相熟的人”。
柏清纥开口为她解围道“这是兄长来皓京的随行剑客，陈姑娘”
“啊，原是个姑娘”她面有惊讶之色，抬抬手示意陈絮舟走过去。
陈絮舟对于这种漂亮姑娘本身就没有什么抵抗力，人家笑着招一招手她就晕晕乎乎走了上去。
她一把拉住了陈絮舟的手宛如多年闺交密友般亲热“陈姑娘人好看，穿的也得体极了”她含笑道“你说是不是啊，阿宁”。
陈絮舟不禁想到，柏无相的本名叫做柏淮宁，字无相，无论哪个都奇奇怪怪的。
这时候她看看那姑娘，再看看那“阿宁”，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八卦之心瞬间熊熊燃起，两个人之间绝对有什么不可言说的陈年旧事青梅竹马天作之合之类的，看着含情脉脉的眼神，看现在这气氛，要不是顾及到还没拿尾款，陈絮舟大概现在就要掏出一把瓜子和柏清纥一起坐着磕八卦了。
这时候柏无相略带着笑意地颤动着眼睫“画虎不成反类犬”。
她一脸懵比，过了好几秒才想到柏无相说的大概就是自己的衣服，也不知道这人一眼都不舍得给她怎么突然又要怼她，就她这暴脾气还能忍？当下就想去掀棋盘。
但看了一眼那姑娘，又觉得底气不足，人家天生丽质珠玉之色在前，自己怎么穿怎么变扭。
柏清纥似乎感受到了她脸越来越红就快红成水煮虾的趋势了，开口道“兄长这么说就可就不对了，魏小姐柔美资丽，陈姑娘颜色艳丽，都是芳华正好的女子，配上这色都是夭桃秾李，各有各风韵”。
那被唤作魏小姐的女子也温柔地笑了笑“子逸说的是，阿宁就是爱开玩笑”。
“我这次来是给兄长带一些疗效甚好的补品，兄长这次回来路途艰险又遇歹人，得好好调理一番身体才好”柏清纥接道，他满脸担忧。
陈絮舟听到这，又不禁没有骨气地开口关心道“你也受伤了吗，伤的严重吗？”
柏无相这时候才大方的抬眼看她一眼，眼中满是戏谑。
“阿宁并没有受什么伤，就是感染了风寒”那魏小姐在旁边体贴地解释道。
“也就是只有我受了伤？”陈絮舟惊异道。
柏无相悠悠启口“谁叫某人学艺不精呢？”他这时轻轻落下一子，慵懒地向后靠在榻上，平静望向那魏小姐“唯唯，你输了”。.
魏小姐哑然地望向棋局，只见平静底下是一击绝杀的悍然。
“我输了”她颓然放下手，抬头无奈地笑道。
陈絮舟心里感叹道，和这么好看的姑娘在一起你还真的认真下棋啊，还让人家输，你看看对面柔弱美丽的小美人，你下的了手吗！一看就是要孤独到八十岁的样子。
“对了，阿宁你要不要推掉这次高家的帖子”魏小姐主动开始收拾棋局。
柏清纥也开口道“兄长远道归来，高旭和你有旧怨，再说他近些年仗着他姑姑越发放荡无极了，我担心他会借这次的宴会为难你”。
柏无相阖眸沉吟，指节叩击着桌面，一下一下，莫名让她感觉到气氛有些许压抑。
他道“不必了，我那么久才回来，还是想见一见当时的那些故人的”
此后那三个人又是一番思念情深的寒暄，而陈絮舟则已经无聊地在数联珠纹地砖上的莲纹数量。
等柏清纥和那魏小姐都告辞后，陈絮舟已经把那些莲花数了整整四遍半了，给她只笔估计都能画出来了。
“阿絮，过来”柏无相连眼睫都未抬，轻声缓语地说。
陈絮舟装作没听到，还在记恨之前他把她说成小狗的时候。
他施威式地一挑眉，拿过桌一边的红木匣子“陈大女侠连钱都不要了？”
陈絮舟这才不情不愿地一步一步挪了过去，伸手就要拿过那盒子，却不妨柏无相手一闪，她拿了个空。
“以后少和柏清纥来往知道吗？”柏无相笑眯眯地看她抢不到钱气急败坏的样子。
她一下扑过去，本想柏无相会躲，结果柏无相也被她大胆的举动吓住了，愣在原地，一下子就被扑倒在了软榻上。
他们这时的举动暧昧又旖旎，惹人遐想。
他并没动，只是似笑非笑地望向她，一双桃花眼柔软又有滟光，水汪汪地澄明如镜。
陈絮舟心里暗骂一声男子长得那么好看果真是妖精，这时候的他们就跟匪帮头子对良家小姐霸王硬上弓，陈絮舟有一种自己十恶不赦的感觉。
她慌忙抽过盒子起身，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为什么啊，他人看起来比你好多了”。
“比我好，哈哈”柏无相似乎听到了什么天大的好笑的事，笑得直不起身子“人家可是剥皮吃肉不吐骨头呢”。
陈絮舟怀疑地看向他，低头就打开盒子数起银票来。
数着数着就发现不对劲，立马叫起来“柏无相你还说人家坏话，你赖账，赖了五十两呢！”
“近日手头紧，过两日你陪我去高家的宴会，完事之后把剩下的钱给你”
“你”陈絮舟气得跳脚，在屋里转圈圈，似乎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鼓着腮帮子妥协道“要利息，对，还要加利息，不加利息不结清尾款我就到你家门口扯横幅说你为富不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