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为报木绽放之恩,以凋落反哺。兽为仇敌皮肉之苦,以利爪搏之。万物总遵循着如此的法则,人亦然。”
“知恩锤锻灵魂,仇报丰实肉体。”
“我原本匿在暗处窥探世间,不曾沾惹戒律因果。而今…却不得已出世…那些叛徒…着我的羽杀与肃清…”
…
乔松从梦中醒来,清晰又遥远,欲回想却又是一片空白。
窗外夜色正浓,舍室另一头的齐修远仍在沉睡,轻微可闻见稍些鼾息。
乔松轻举着下了床塌,朝着门外走去。时至迟夏,晚风蕴着些干燥,却也清爽。月盘当空,皎白的光照亮了脚下的路。
乔松沿着小路走,缓步赏阅着偌大的沧浪武馆。淋沐汤、舍室、正堂、武场、升武堂、藏书阁…这里竟有一处野地,满是木林叠住了视线。
“药林…”丛林外立着这样的木牌。
小心翼翼拨开身前的木枝,绕过脚下低矮的蒲苗。药林不大,几步便走到了头。
乔松抬头一看,双目不由得睁大。
这药林后,竟是一方宽敞的湖泊。波澜不惊,无风便也无皱,清澈透亮能见着月影。大湖中间,不偏不倚坐落着一道长亭,湖上有几点石墩,能踏过去。
踏着半生不熟的惊鸿步伐,乔松笨重却也有惊无险的跃达了这湖中长亭。他稳住身子,才定神一看。这深夜的长亭,竟已有人在。
是女子。她时而眺目雅望,银月不留余力的倾泻,将青丝染上了些银白。她时而顿首,与纯澈的湖面交相融映,折来的粼粼波光,与她清冷的面重着。窈窕的身段,裹着一层蝉翼的薄纱,藕臂轻托着面,侧望向远处。
“皎如飞镜临丹阙,绿烟灭尽清辉发。
但见宵从海上来…”如风摇铃,她呢喃低语。
“宁知晓向云间没。”乔松见此景,难以自禁的呐出下一句。
女子眉目轻窕,蓦地回身,见到了呆伫在长亭口间的乔松,见他穿着青袍,便舒心下来。
“你…也喜欢读诗?”她一颦一笑,一举一措。无一不撩拨着乔松的心弦。
乔松想起了那花田中回眸的倩影,若是小花仍在,应也出落成这般楚人儿了吧。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乔松轻叹,如此吟峨道。
女子初闻前句,眉梢带笑,生了些欢愉。却见乔松念出后句,眉头反而紧簇了些。
“君子劳心何悄?”她知乔松所用诗经格律,便以君子相称。
“故人如伊,玲珑多致。奈何…奈何…”乔松陷入往事,忧思与悲愁,尽然于面。
女子听罢,面色如常。她轻俏的起身,背过身去。
“你这师弟好生奇怪。”她背影如蝶,晚风和缓拂来。撩动了止水的湖,生了些皱。也吹落了几缕发丝,垂落在后肩。“若是...故人已远,定是心有介怀。我不知师弟过往如何...但身为男子,应当主动些。”
乔松目极湖深处,圆月被远风吹来的云遮住了些,星子藏了起来,虫儿也知趣的停滞。他陡然的踏前几步,在亭边的支椅上坐下。
“故人...已逝,丧于...恶人屠刀。”
他哽咽地说,面上却见不到表情。
女子身子顿了顿,静默不语。他们各自望向别处,似是分道的离雁。
女子倏地低声吟唱起来。
夜极深了。蝉虫皆沉稳的睡去,只是时而会闻见夜鹰的嘀咕。云缓缓朝月含卷而去,光色暗了些,照在长亭中的,只有些许星子供给了黯哑的火。湖面没有月影,静默地黝黑,沉稳地谧蓝。一片叶乘伴夏来的风,飘落入了湖,能细微见着些许的漪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