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端木府后,韩芝笯碰到了一个“异人”,一个在她来时向她“揖礼”的“异人”。
还是那个地方,还是那身宋时文人的装扮,黑色幞头,黑边白底大袖圆领澜衫,他袖手经立,神态雍容,见韩芝笯走过来,捧袖揖下礼。
韩芝笯走到他跟前止步。
“异人”缓缓道:“鄙人华山羬羊黎楚弋,字少游,拜见韩尊上。”
“嗯,”韩芝笯颌首一下,威仪不凡。
“异人”抬起头,翻手化出一只做工精美的黄花梨木盒,双手捧予,“我家主公命我在此恭候,若尊上平安离开端木府,则奉上此物。”
韩芝笯皱起眉头,记忆里并无这个人的模样,但他这句话,却在含沙射影自己的过往,并且意有所指。韩芝笯接过盒子,沉声问:“你家主公是何人?”
“异人”笑而不语,抱拳微微行着礼,蓦然洇化,消失于薄雾。
韩芝笯眉心的沟壑愈加深沉,她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一本A4纸大小的酒石黄硬皮本子,上面有张黑色名片。韩芝笯拿起名片仔细端详,上面除了“问卿归”三个烫金小篆字,什么也没有,非常普通,看不出有什么玄机,但当她翻开本子的第一页时,却猝不及防地被震住了。
扉页上有三个行书毛笔字——绫月簿。
韩芝笯记得在韩氏宗祠堂里,那个闻人仲渊说过:“她传了你真正的封神榜,却给了子月一本什么都不是的《绫月簿》……”
韩芝笯忙看向“异人”消失的方向。
那里雾霭沉浮,变幻莫测,但却潜移默化,润物无声。
同一时刻,青海西宁力盟商业街的某个地方,姜尚出现在人潮之中,他身着白色POLO衫和蓝色牛仔裤,头发微卷泛黄,举止雍容尔雅,看起来既时尚,又沉稳庄重,融于普普通通的人类里,丝毫显不出他三千多年修为的突兀。
走过天桥,再穿越一条街道,他的步子逐渐放慢,此时正值上班高峰期,出行的人员车辆非常多,看起来到处都在堵,不过,都还是有条不紊的。
姜尚一惊止步,视线里出现一个钴蓝色休闲西装的身影,他缓缓聚集目光注视,原来是闻人府的家主、闻人仲渊。
斧劈刀削般清晰深刻的轮廓,白杨国槐般劲挺秀颀的身材,面容英俊,举止雷厉,满脸愠恚地从一家店铺出来后,就兀自向西。
两人因方向相同而没有直面接触。
姜尚凝着那个背影,慢慢勾起了唇角,明明是二十四岁欢脱的年纪,却有着同龄人难以比肩的渊思寂虑和常人无法企及的高傲显贵。
初生丧母,十岁失友,十二丧父,十八失红颜,十六年忍辱负重,两年苟且偷生,六年苦心孤诣,短短二十四年经历,反有着他人百年人生也经不住的波折,作为蓬莱仙闻人府家主及特行士书院院长,谁也不知道、这是幸还是不幸。
闻人仲渊逐渐走远,姜尚也收回了视线,转而滑向他走出来的店铺。
那是个与周围装修风格相去无二的现代风店铺,钢化玻璃门扇,黑钢双开门套,大门两边各有一扇九平米的磨砂玻璃橱窗,所有装饰瓷片皆以玄黑为主,门楣上方偏左处有个用金色秦小篆字体镂刻的logo,在顺应审美潮流的同时,又不失民族特色,并且于五花八门的招牌锦旆(pèi)中独树一帜,颇显底蕴。
只不过,大多数人看不懂罢了。
但周围光顾过的都知道、它是一家古董店。
姜尚看着那三个字,幽然低咛“问卿归”。
接着,眼眸后面的神经涌出祇力,视线一晃,秦小篆logo旁边的空气慢慢浮现一行行同种字体的小字:
“繁华落尽渭水寒,烟波杳杳尘埃难。
夜长晚凄惊梦蛰,凉起薄身知意隔。
孤游续走月满径,凭栏望水水更宁。
但闻佳节姗姗至,不晓卿人归故日。”
姜尚喟然一叹,施然走了进去。
另一方面,西安科技大学学校内,工程管理专业11级的学生正在15教领取学位证、毕业证以及其它纪念品。
这一天是7月6日,是他们毕业的日子。
16634的几人领完东西往回走。
“真是慢死了,吃屎都赶不上热的,”石小迪掏出钥匙开门。
唐圆笑了出来,笑得脆亮脆亮的。
桓书缘瘪着嘴巴道:“谁知道哪来一阵妖风,刮跑了我的毕业照嘛!”
“那也是你活该,”石小迪白了她一眼,咔咔咔转了几下锁。
桓书缘“啧”了一声,碍于是她帮忙抓住装毕业照卷轴的盒子,才免于毕业照丢失的命运,于是“宽宏大量”地给予原谅,没计较。
“真是奇了,这照片半米长,卷起来装盒子,分量也不小,竟也能被刮的‘扶摇直上’,”方云舒歪头道。
殷秀秀扶了扶怀里即将掉下去的证书,“临潼的风随性惯了,360度旋转立体风,什么做不出来。”
石小迪一边推门,一边说:“这是特产!地标性建设、懂?”
其她几人异口同声答道:“兄台,你还记得垒球沙场上的黄袍怪吗?”
大家相视笑着,错步走进了宿舍。
殷秀秀放下东西,无意瞥了眼对床。
蓦地,她轻飘飘地说:“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