邑轻尘转过头来，脉脉不得语，好似盈盈秋水迢迢而过。

    我跳下马车，安抚般抚摸异人。他焦躁的情绪渐渐平复，靠着我乖巧的一动不动。

    问世间书为何物直叫人天天吃屎

    可我仍然驻足在此，小心翼翼在狐女的琴声中寻找邑轻尘留下的讯息。

    那些狐妖不该成为山榆为自己谋取官位的牺牲品，她们应该与爱人相守安稳宁静的生活在这里。

    异人跳回我怀中，仿佛摇了摇头复趴下来。

    对岸笙歌依旧，只是面水而坐的那道白影不见。空留下三个弹琴奏筝的狐女，将这一曲柔情似水，肝肠寸断送给对岸的我。

    我与山榆在前，邑轻尘在后一路走到离开秦宁的谷口。

    “看来这只兔子与你有缘，不如就留下养着吧！”山榆一面说一面伸手摸它的头，它浑身的毛发都立起来狠狠咬在他手上。

    天狗的指尖顿住，“赵山榆是平北王，这半年来的手腕我们都是见过的，嫁给他也不失为一个良选。”

    “他，他可不是什么好人。”小妖摸了摸异人的头，向他行了个礼，“那个人不止一次来过秦鳌，上一次带来好多神族捉妖师抓了好些狐族姐姐。听说都进献给了南秦的皇帝。姐姐生的貌美，千万别被他看见。”

    街上人潮往来，酒香四溢，堪比美人的玉体芬芳。

    兔子昂着头，靠着邑轻尘的胸膛威风凛凛看着赵山榆。许久，它将头埋下去，继续在邑轻尘怀中沉睡。

    浮云欲流，雕车宝马，热闹非常。

    “嗜血的兔子，从小养在妖族也有了这般绵长的生命。”邑轻尘用灵力探过兔子全身，它非但不反抗，反而很舒服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似乎风不再呼啸，水不再流动，天狗才轻轻道了声，“是！”

    邑轻尘摇头，“什么都没听见，只听见对岸的狐女送你的乐声。”

    异人忽是从我怀中跳下，蹦蹦跳跳到一双鹿皮靴前停下。它等着皮靴的主人抱起他，可皮靴的主人径直向我走来。

    山榆颦着眉头，他想不到我竟会认邑轻尘为兄。

    我举目凝视，对岸笙歌奏起，水榭楼台那道白衣身影面水而坐。影影绰绰，迷迷朦朦，如梦如幻。我快步行去，眼睛一直盯着那道影子，忽见他身边簇拥三个狐族女子。三个女子皆穿红衣，轻纱覆体，围着他奏起琵琶古筝。

    小妖欲走，我叫住他，“你们都是修炼成人的妖，为什么对我的兔子如此敬畏？”

    夜凉如水，灯前疏影，宛如流萤遍布庭院深深，红檐之下。

    妖族的狐酒传闻使人飘飘欲仙，狐酒色泽清浅，酒香怡人，可谓香色倾城。酿酒的狐狸以媚著称，酒好酿酒人更好。

    赵山榆终是连我都算计在内，我便心生一阵的惆怅。

    邑轻尘现在需要一壶酒来麻痹自己的心，让自己尽致的畅快一回。

    他扬起脖子，将壶中令人超尘欢快的狐酒送入口中。他大笑起来，促狭的搂住身边弹琵琶的狐女。

    妖族的妖似乎都很厌恶山榆，他走过的地方皆是闭门塞户，街道冷清清看不见一个人。

    我垂下头，看石子激起的白浪，“阿爹，我和赵山榆要成亲了。”

    “是阿爹对不起你和你阿娘，当初你出生之时万妖之王被封印，妖族群龙无首险些被捉妖师灭族。那时秦宁之外遍地妖族，他们不顾风霜雪雨闯进秦宁就为了跪求你阿娘重回后齐执掌妖族。只是你阿娘当初有孕在身，灵力受限，与普通妖族无异。所以阿爹才抛下你和你阿娘只身来到后齐。那时候我在临渊见到你腕间雪女的封印，才知道你就是我的女儿。”

    异人在我怀中抬起头，一跳跳到邑轻尘的腿上。

    我眼眶发酸，想到爹娘将我一人抛弃在外百年时光，就忍不住的委屈。

    果然霞光流徙，横浸山色。星云辗转，铺了整个天空。

    “刚才的话，你都听见了？”我心下惊讶，只怕他听见我和天狗说的话。

    “即使我不去冥界，阎罗也不会将你扣在那里。阎罗就是妖神第四的丧门，与我和你娘皆是旧识。只是你若沾了过多冥界的阴死之气，你在临渊受的伤会复发。”

    我继续说：“雪女娘娘见过摄魂铃之后的异样，我阿娘是不是她？”

    他们扶着山榆下车，正打算扶我却被山榆挡住。他向我伸出手，异人立刻露出凶样狠狠朝他嘶嘶一吠，吓得山榆缩回手，挠挠头。

    他目光冰冷，眼中充满了愤怒与怀疑。我心忽然抽痛，想解释可碍于山榆在此终究什么话都没说。

    邑轻尘别过脸，笑道：“那自然好，若是阿爹知道自己得了这么个便宜女儿，定是喜不自禁的。”

    邑轻尘久未收回目光，我心里着急又不能表现出来。

    天狗沉默不语，和雪女娘娘一般。只是我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只缺了天狗给我的回答。

    他到底和身为武将的邑轻尘不同，少了些少年该有的直爽率真。

    目送小妖离去，我又陷入无尽的沉重中。

    天狗将异人抱在怀，“异人是我在后齐养的兔子，本来是只普通的白兔，只是从小喝狐酒，吃妖草长大，不知不觉竟然有了妖的魂魄。”

    我想推开他，他却撒娇一般赖在我怀中，“人语，我现在是南秦平北王，等我们成婚之时婚礼一定是神族史上最宏伟壮观的。”

    侍卫挑起门帘，他包的严实只露出一双锐利的眼睛。

    天狗的衣角掠过我眼前，他趁着月色，披着星辰飞走。我回头去看，邑轻尘玉立在此，我看着对岸的水榭亭台，他看着我。

    河水岸边，碧波轻涌，一层一层的浪花打在光滑的石子上。山榆就如石子，被南秦的激浪变的圆滑世故。

    “好异人好异人，我可不会伤害你的主人。”异人咬他那一口让他记忆尤新，见到它都不敢再近前一步。

    山榆的右手被它撕下一大块肉，血浸湿了我的衣裳。我把兔子放进邑轻尘怀里，忙去帮他包扎。

    我见邑轻尘依旧倚门而立，眼角都透露出悲戚，便道：“山榆，你现在是平北王，若是你的妻子是个寂寂无名的女子，城中定会有无数蜚语说我的不好。轻尘师叔与我如师如兄，我想求轻尘师叔以少将军之名认我为妹，让我风光大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