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皇后病重,楚彻和太医对外都只说皇后是凤体违和,嫔妃中无人知道皇后的具体情况,猜测纷纭。
“皇上可有查皇后娘娘身边伺候的宫人?”韩静璇问完便低了头,自己能想到的,楚彻怎么可能想不到,答案显而易见。
“查了,毫无进展。”楚彻的语气有些低落,其中更多的,是疲累,非常明显的疲累。维持前朝和后宫的平衡相当困难,他没少费功夫。现在随着皇后的这场病,这样的平衡即将不保,偏偏还是在要对吴国用兵之时。
韩静璇握住他的手,声音里带着自己不曾注意的紧张,“那……那若是皇后娘娘没挺住……”
“放肆!”楚彻猛地抽出手。
韩静璇的手抖了抖,没说话,黑暗中,男人灼热的目光似乎能将她烫伤,在这样的目光下坚持了良久,她听见楚彻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你可真是大胆,朕说了皇后是政务,后宫不得干政,你还敢再说。”
“可皇上也说了,不想说就不说,但不会骗臣妾。”韩静璇笑了,“皇上自然可以不说。”
楚彻温热的指尖轻抚过她的脸颊,“如果皇后真的……到了那地步,朕只能另立皇后,届时不得不提拔良妃背后的高家,借他们压住后党,却又不能让良妃过分得意,朕要立云儿为太子,可这么做只能周旋,后患无穷……”
韩静璇听着,心像是一点一点沉入深渊,她仿佛能听见下沉时水流的声音……是良妃啊,他最终还是要立一位可以震慑后宫,又能说服朝臣的皇后。不可否认,良妃的的确确是皇后最好的代替。贤妃娘家一般,性子谨小慎微,怎么看也不是人选。
但正如楚彻自己说的,这样做后患无穷,江山社稷能在最短的时间内稳定,长远看去,必然又是一个大家族的鼎盛到衰败……
对韩静璇更没好处,后宫成了良妃的天下,自己当初为了逢迎皇后与皇后结成姻亲,到那时候自己如何立足?只怕楚彻也无法护自己周全,只能由着良妃肆无忌惮——争夺二皇子那日,韩静璇见过良妃出手,又快又恨,不露声色。自己现在这样,必然不是对手。
韩静璇低下头,蹙眉沉思,却不得一个办法。
“睡觉吧,毕竟还没走到那一步,只是提前做了最坏的打算。”楚彻轻抚她的肩头。
韩静璇捉住楚彻的手,“皇上是不是想让皇后娘娘继续管理后宫?”
“如果可以的话。”楚彻回答,“朕还没有想到万全之策,维持现状最为妥帖。”
“臣妾有办法帮皇上!”韩静璇看着他,恳切地说道:“臣妾愿意去查设计这一切的幕后之人,只要找出他,皇后的病或许就能好了。”
楚彻动作一僵,“你有几成把握?”
韩静璇微微垂下眼帘,眼底有一抹狠色,“臣妾尽全力,哪怕不成,也不会有损失。”
“好,明日你带着朕的口谕去清宁宫,帮帮皇后。”楚彻把她揽在怀中,“朕到底也不是日日在后宫,你比朕更熟悉情况,别人都是避之不及,你愿意帮助朕,朕很欣慰。”
“皇上……”韩静璇唤了他一声,想好的话哽在喉间说不出,可又咽不回去,索性咬牙说了,“臣妾知道皇上有皇上的无奈,政务很重要,皇后娘娘是政务,臣妾不是……”
“又说傻话了。”楚彻无声地笑了笑,拥她的力道又大了些,“你和皇后当然不一样,你是朕的璇儿,无可代替!”
……
第二日一早,韩静璇在福宁殿用过早膳回到墨阳宫,吩咐准备宫装的云宁,“你把绛紫色那身取来,还有之前搭配好的首饰。”
云宁不敢怠慢,连忙去取。韩静璇命木芝为自己重新梳头,盘成她最喜欢的流云髻,又按照妃位该有的首饰佩戴,两边各插两支单凤衔珠金步摇。眼上淡淡染了烟霞色的妆,眼尾挑得高高的,看上去不怒自威。
绛紫色的宫装上身,窈窕的身段立刻勾出,衣摆和袖口都用金丝银线勾出淡淡的纹路,简洁而大方。
韩静璇看着铜镜中盛装的自己,抿了抿红唇。
“娘娘平日里就该这样穿,美得叫人移不开眼呢!”木芝夸赞道。
韩静璇微微一笑,带上尖利的护甲,清宁宫的奴才不比旁处,高高在上惯了,若不这样精心打扮,如何镇得住?
“走吧,去清宁宫。”收拾妥当,韩静璇冷笑道。
她点了八个宫人跟着,算上抬肩撵的,一行人浩浩荡荡,有了楚彻的口谕,进去清宁宫就不是难事。
韩静璇走进花厅便四处打量,宫人们好奇,都偷偷瞧她,她忽地一个眼刀扫过去,上位者的威严令他们畏惧地低下头。
等到了皇后的寝宫,早有一位年老的嬷嬷等在那里,正是皇后最信任的珍嬷嬷,张顺安今早来过一趟,提前说明了韩静璇的来意。
“煦妃娘娘,皇后娘娘现在精神不错,她想与您说话。”珍嬷嬷道。
韩静璇点点头,跟着她来到床前,帷幔后的药味比外头更重,只往鼻孔里钻,韩静璇不由微微蹙眉。
珍嬷嬷侧过身子,韩静璇总算看到了皇后的面容,委实吓了一跳。算算日子也没几天,皇后却枯瘦如柴,颧骨高高凸起,薄薄的面皮皱巴巴的,印堂泛黑,透着死气。放在被子外的手臂像是被抽干了血肉,如干枯的树枝。
韩静璇唤了她一声,皇后缓缓睁开眼,眨了眨,才认出是韩静璇,吁出一口气,“你怎么来了?是皇上吩咐的?”
韩静璇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