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陆升面露惭愧,“奴才能看出娘娘的意思,但奴才就是奴才,这点娘娘也无法改变。”
“公公无需本宫改变,公公改变自己即可。”韩静璇走到书架边,抽出一本古籍递过去,“这书本宫看了觉得受益匪浅,你拿回去好好看看,本宫懂得不多,哪怕公公日后用不上这些,只当是平日与本宫的聊资吧。”
她看着陆升的眼睛,笑道:“没有公公一路帮助,本宫哪有今日,可人这辈子不能总与阴谋诡计为伍,放眼天下,不要浪费了上天赐予公公的才华。”
陆升拿书的手微微颤抖,将它贴身放在怀中。这一番见解以前从未听人对自己提起过,甚至对自己有知遇之恩的楚逸亦没说过之类的话。
韩静璇也不知道,自己的话就像将陆升的人生之书翻过一页,告诉他,他不仅仅是一个阉人,谋划的也不该只是宫廷诡计,还有更大的存在意义。
陆升定了定声,问道:“依娘娘之见,皇上为何要答应与吴国议和?”
韩静璇坐到美人榻上,“尹白苍比狼还凶狠,若是把他逼急了,生出同归于尽的心,只会加重伤亡。但是议和,只议不和,一方面拖住尹白苍,另一方面还拖着任国……”谋略上绝对不能与楚彻为敌,这个男人的心思过于缜密,总能见人所不能见,思人所不能思。
陆升点点头,看着韩静璇脸上淡然的神色,心叹自己能教她的东西应该没有了。
无论议和这件事掺和了多少政治,与寻常百姓来说都是喜事,不打仗就是庆幸,意味着自己的父亲、兄弟或丈夫即将踏上归程,没有人愿意自己最亲的人永远留在他乡的滚滚狼烟中。
一时间,允京中的百姓奔走庆祝,纷纷议论着即将看到的凯旋。
……
八月十七,大吉,诸事宜行。
一大清早,皇城之外,车轮滚滚,乌黑青色马车一字排开,一排一排,望不到尽头。
天才刚亮,薄薄的雾气笼罩在众人头顶,似山一般压在人的心底。
秀女们下了马车按序排好,一声大气也不敢出。
终于,天边一缕金色的阳光破开晨曦,众秀女纷纷抬头,注视着那缕晨曦慢慢移动到朱红色的宫门,过了一会,冗长钟鼓声传来,沉重地破开沉寂的空气,宫门吱呀一声,随即轰隆隆打开。
两队金甲侍卫从内里鱼贯跑出,分立两侧,刀鞘的寒光映着晨曦,说不出肃杀。
他们站定之后走出一位宦官,他抖了抖宽大的袖子,徐徐展开圣旨,尖声宣布,“众秀女接旨——”
底下所有人都已最谦卑的姿态跪下,头颅低垂。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等长长的官呛圣旨宣读完,天边的朝阳已经升起,众秀女跟随内侍一起,踏着金灿灿的晨曦走上平整的宫道,她们睁着犹带稚气的双眸,看着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路,这或许就是她们未来要生活的地方,也许是前所未有的荣华富贵……
韩静璇站在高台上,远远看着乌泱泱的秀女们从不远处走过,她们穿着各自能拿的出手的最好的衣裳,穿金戴银,花枝招展,由内侍带领往储秀宫去。
一旁的木芝见韩静璇面上若有所思,笑道:“娘娘有所不知,允国的选秀最讲规矩,这才是第一个关口呢,要查样貌、体态……”她扒拉着手指细数。
韩静璇笑着看了她一眼,“就你这丫头懂得多,你可别小瞧了她们,谁知道其中有谁家的亲戚,前途不可限量呢。”
木芝听了,嘴巴瘪了瘪,“哼,什么不可限量,再有能耐能超过娘娘您么?有您在,她们还有什么戏。”说完她自己先笑了。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韩静璇面上带笑,心中却是警醒——这批秀女中,不乏何家、高家的女儿,还有旁的世族大家,背后交织的关系令人不寒而栗。
韩静璇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刚刚勉强平静的后宫恐怕又要再掀波澜了……
秀女们经过一次筛选,二次筛选,终于到了最后一关,这已经是第三日的事了。
一大早,韩静璇由宫人们伺候,更衣梳洗,身着宝石蓝色曳地宫装,裙摆逶迤拖在身后,身段窈窕,宛若天线下凡,宫装上绣了几只鸢鸟,飞扬的鸟眼上彩羽殷红似血,无比妖冶。覆盖上一层同色鲛俏纱,再披上滚金边的披帛后,才坐上撵车,往储秀宫去。
储秀宫里,一众秀女垂首恭立,先到的是皇后的凤撵,明黄色的华盖下,皇后穿了同样明黄色的凤服端坐如仪,秀女们纷纷跪拜,不多时,良妃和贤妃同时抵达。
当内侍高声唱和“煦妃娘娘到——”时,所有的目光纷纷看向那撵车的来处,随着撵车渐渐走近,秀女们一改方才的肃穆,纷纷议论起来。
“这就是现在最得皇上宠爱的妃子么?”
“是啊是啊,总是听人说她,她兄长可是韩将军呢!”
“听说她很美,天下第一美人呢,你们说,皇上天天看着她,哪还能看得上我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