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沾染了几缕温情，几缕暧昧的回忆里，是木靳寒春风化雨的笑，是口呼“二弟”时的坦诚亲昵，是发现她女扮男装时的惊喜，是挽上她发髻的定情凤簪，是……他服毒而亡，眼角未曾滴落的一点水光，以及似无奈，似解脱般的一抹浅笑。

    明贞眼眶发热，整颗心如烈火烹油，撕扯生痛。

    她欠他良多，还可耻的顾虑重重！

    不管了……

    玲珑心肠百转千回，未及想清楚利害，人已站起，在秦渠、云苓诧异的目光中，只听得自己轻声开口：“我去买本书来，你们在此等候。”

    脚步先还凌乱，如踩在云端，离得那人越近，呼吸越是急促，却越发清明坚定——木靳寒出事，邙庸势必会祸水东引，栽赃给东宫。若叫太子、幽王两败俱伤，岂不正如了上官月、木靳容的意？

    待那二人平步青云，越发强大，一个荣升太后，主凤宫；一个登基为帝，掌天下，再不是她一个小女子能轻易撼动得了的！

    如此相比，绞杀宠妃、伏击默然无名的皇子，可能还容易些！

    她尚未挨上木靳寒，轻声示警，他已与邙庸登车而去。

    明贞咬唇，跺跺脚，拼着身份暴露，也要把人截下——一提裙摆，欲要追去。

    哪知，她未曾贴近车身，便被斜刺里冲出来的男子撞倒在地。

    “姑娘小心！”男子嗓音低沉，似是无意。

    明贞眨眨眼，可没漏过男子腰间按下的拇指——那斗篷里，怕是藏了一把锋利的长刀。

    她起身掸了掸身上的尘土，低头说着无妨，折身走进一间成衣铺。

    马车已绝尘而去。

    邙庸杀局已布，她不可能近前了。

    街头若有似无的注意力一从她身上消失，明贞提笔便书，寥寥几笔落成，请掌柜代为转交，拎上挑好的装束闪进更衣室。

    明贞不敢耽搁，速速解下头饰，重新挽发，又用玉冠将长发盘在头顶。

    半柱香的功夫，娇娥成玉郎，不顾店家诧异的目光，将衣裳首饰打成的包袱甩在肩头，急匆匆出门赁马。

    此地靠近北城门，明贞租下一架车马，令速速打鞭出城——城门屯兵，把守严格，邙庸绝不敢于城中伏杀木靳寒，否则，城门守卫拦不住，九门提督的巡防营也够他喝一壶的！

    明贞心头焦急，再三恳请老者快快挥鞭，又扯下身上包袱，里面是她换下的衣裳，金簪划过，纱衣成布条，挽个结，顺着车窗沿途扔下。

    只希望秦渠领了官府衙役能尽快追上——她在成衣铺折好的短笺，便是写给秦渠的。

    秦渠、云苓，一个去报官，一个去幽王府报信。

    双方夹击，只希望破此杀局！

    “小公子，您只让老朽驾车出城，可如今已经出城，您是要往哪儿去啊？”

    明贞掀帘而出，跳下车四处张望。

    哪里有木靳寒一行的影子！

    再看这地上，车辙印子较多，有往近郊的，有往临县的，也有往那林中小道的……四面八方哪儿去的都有。

    明贞发急，却全无章法，唇瓣咬的发白。

    山间寺院隐有钟声传来，直捣人心，灵台忽的一静。

    明贞蓦地想到一事——当年东宫死士刺杀木靳寒，陛下震怒，太子狡辩不过，栽赃幽王戏弄尼姑，非说是侍卫们看不过眼，起了争执，“不小心”一剑刺中木靳寒心口……

    “老人家，附近可有庵堂？”

    “喏，过了这片林子就是。”

    明贞付钱，独自前往。

    山是玉泉山，佛家道场，山间寺庙、道观林立，观音庵亦在其中。

    明贞信步入庵，庭院实在安静，那佛钟响过一声，便戛然而止，倒像是示警之声，又被突然到访的意外打断。

    明贞自觉古怪，不敢鲁莽，贴墙而行。

    她虽学了几把拳脚功夫，对付普通人容易，可杀手死士最是硬茬子，保管叫她有来无回。

    她的这点防范之心，果然不算多余——甫一入寺，便已被树上的暗哨发现。

    心存侥幸要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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