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儿媳妇脸色惨白，老夫人也知话说重了些，叹口气，道：“秦家虽是清贵，可贞儿学问才情规矩，半点不差，又肯尊重你，非要娶回大家妇，处处弹压你不成？”

    张氏被长嫂压制了二十多年，认准了门第，哪那么容易被说服，梗着脖子道：“您也知道，哲儿若娶了贞儿，岳家帮扶不上，又是不靠谱的，岂非扯后腿？儿媳不为自己，只为儿子考量，情愿被儿媳妇压制！再说了，大嫂不也拿捏住了卫氏？”

    老夫人恨铁不成钢：“那是你大嫂，她身为郡主，还拿捏不住？你也不想想，你张家是什么官职，你又不掌家，真娶回来，有的你委屈受！”

    “求仁得仁，儿媳不惧！”

    “你是不惧，可这话，却不好与将军开口。”自家那口子什么倔驴脾气，老夫人岂会没点数，当下颇为头疼，“你公公疼明贞的紧，不是咱们说一两句就肯退婚的。”

    张氏显然有备而来：“公公想把明贞接回顾家，还不是觉得咱们家能照顾好她？家里又不是没有别的孩子了……”

    老夫人蹙眉，府里待娶亲的，可就二房一个庶出子……原来张氏打的这个主意？

    窗外，明贞垂眸。

    庶子顾怜，其母乃京中名伶伎子，二舅舅早年应酬，与此女一夕之欢，怎料对方有孕，十余年后领着顾怜求顾府收容。

    原来舅妈肯低头把人领回来，是早就打起了退婚的主意吗？

    她一直对顾哲，对顾家心存愧疚，却原来，这婚事顾家也是强咽下的。也不知当初张氏怎就答应表哥娶明珠……

    青竹帘子一挑，顾老将军至。

    没见着明贞，但见老妻和二儿媳在此，不免疑惑：“你们怎的在此，贞儿呢？”

    顾老夫人、张氏脸色一变。

    张氏识得眼色，忙起身里外搜了一遍，却没见着明贞，下意识里松了口气。

    “你老糊涂了不成，怎么在此寻贞儿？”顾老夫人瞧没找见人，发沉的脸色才略缓和。

    顾老将军诧异，看了眼露了一丝缝隙没有合上的窗户，有半片浅色衣角。

    蹙眉：“在说什么，脸色很不好看，可是怕明贞听到？”

    张氏灿灿一笑，“哪能呢。”

    不容顾老将军继续问询，福伯在外禀道：“将军，太子殿下莅临，来为您贺寿添彩呢。”

    顾老夫人脸露喜色：“太子殿下仁义，快，咱们快去迎接。”

    张氏扶了老夫人，顾老将军落后一步，道：“你们先行一步，我有封折子，要取来禀给殿下。”

    老夫人咕哝一句“老学究，大寿之日也不安生”，便携儿媳走了。

    老将军折返屋内，窗外却已无人。

    桌上静静躺着明贞的贺寿礼——军书孤本。

    老将军摸索良久，叹息一声。

    看着明贞送来的贺寿礼，想起了那日孟扬送来的，秦山、萧氏早于顾晴出嫁前便幽会的书信，想到朝中萧氏的动静……

    上一次卧佛山庄未见着贞儿，是时候见见这个体贴人，又格外聪慧的外孙女了。

    而今，也只得先去前院迎客。

    明贞沿着小径离去，心中说不苦涩也是勉强，原来以为的情深如许，也成了镜中倒影，若说难过，却也不至于，只余一片怅然。

    那一日，秦府长房正院，哥哥见着萧氏、父亲的情信，不肯送往顾府，不肯禀明外祖父，怕令顾家对她生了嫌隙。原来哥哥已经知道，婚事恐怕徒生波折。

    园中许多女客，非顾家女眷，并不用去前院恭迎殿下，正聚在一处品梅裳桃，吟诗作赋，瞧见明贞来，齐手把她拉了过去，说话凑趣。

    “明贞，这些日子都没你的消息，怎也不办诗会了？”

    “她家里遇着那么些事儿，哪还有心思。”

    “怎的，遇着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