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竟然控制不住嘴巴,有的没的,一股脑的往出说,这完全是受到惊吓过度而产生的不由自主,顾小遥还记得自己在南大读书的时候,大一那年作为新鲜人参加了一场校方举办辩论赛,准备的阶段一切如常,她自信满满,觉的可以全力以赴的做到最好,但在上场的当天,比赛场上全都是对手的虎视眈眈,赛场的正下方坐满了来观战的学长学姐,顾小遥一下子就怂了,她紧张过度时的明显特征便是会滔滔不绝,大脑一片空白,心脏跳的飞快,在说什么其实自己也搞不太清楚,在这种时刻,语言不过是发泄情绪的一种方式罢了。
久别的记忆涌入脑海。
在那次辩论赛以后,凡是她再去选择参加的活动,在之前的准备阶段,顾小遥都会做到全力以赴,台下磨练的炉火纯青后,才会不慌不忙的上场去。
原以为自己已靠着勤能补拙的方式,完美的避开了这种缺陷,却没想到,今天又被盛秋行给逼犯了。
“我的求婚,对你来说,还是太过唐突了,对吗?”盛秋行单手握着方向盘,空出来的左手,轻轻的抓住了她的手。
顾小遥的手指冰凉,但手心里全是潮湿。
她眼神复杂的望向了他,犹豫了下,还是回握住了他。
“你怎么突然间想做这个了?”
盛秋行答:“并不是突然间想要求婚,我是经过慎重的考虑,我认为你是最适合的人生伴侣,但我不知道,在你的心里,我是否是列了首选。”
“我……我还来不及考虑,说真的,我从来没想过会跟你结婚,不对,我是说,我是偷偷的想过也许相处几年后,我们有可能会结婚,但这种念头我也只是一闪而逝罢了,我没想到会这么快。”她再次抱住脑袋,哀叫的比刚才更大声,“我到底在说什么嘛,不行,我得休息一会,等以后有时间我们再聊这个。”
盛秋行捏了捏她的手:“我姥姥的身体已经很不好了,你一定看不出来吧?”
顾小遥瞬间被吸引去了注意力:“什么?”
盛秋行沉默了一会,才继续说下去:“六年前,她得了宫颈癌,发现的时候已经是三期,虽然及时做了手术,术后也在用心调理,但仍然是伤了根本,身体越来越差了。17个月前,宫颈癌复发,她又住进了医院,一连串的化疗下来,身体虚弱到了极限,但幸运的是,又逃过了一难,暂时稳定下来;但主治医师已经郑重的跟我聊过,如果再次复发,可能就不行了,她的身体状况承担不起再一次的化疗,而姥姥本人也郑重的跟我表示,能做的挽救都已经做过了,若是再复发,就一切顺其自然,她不想再去医院遭罪。”
顾小遥屏住了呼吸,脑子里闪过了老太太消瘦的身影,几乎每次见到她,不管是在视频内还是面对面,老太太都习惯是妆容精致的模样,她不会过度的化浓妆,但那淡淡的妆容总是会衬的她精神气极好,再加上年轻时本就长的漂亮,多年来勤于保养,方方面面都带给人一种美好的感觉。
顾小遥曾想着,时光流逝,岁月流走,若是有一天,她到了老太太的年纪,能活的像她一样漂亮又洒脱,这辈子也就值得了。
真没想到,事情的真相,竟然是……
“上个月,例行身体检查时发现,癌细胞又一次复发,且已扩散到了全身。”
盛秋行望着远方,天知道,当他用如此平静的语气说出这番话来的时候,他的心里边,该是怎样的波浪起伏。
顾小遥倒吸了一口凉气:“怎么会这样?真的没有办法再治疗了吗?老太太的精神看起来是很不错的,我一点都看不出来,她已经是……已经是……”
那个可怕的字眼,怎么都说不出口。
她曾经历挚友的死去,余痛犹在记忆当中,那是一生一世无法被安抚的伤。
而今,她竟然瞬间懂了盛秋行平静的表情之外所隐忍着的伤痛,怪不得他平时会拼了命的宠着老太太,恨不能用尽全力,将这天下最美好的一切捧到她面前来,讨她一抹笑意;怪不得在他因伤入院后,他根本不在乎自己的身体,却每天都记得催促她回去,跟老太太视频,替他隐瞒;怪不得他会那么急切的想要把何睿的案子翻个水落石出,不止是还逝者公道,更是不愿意老太太带着遗憾离去。
他不经常说这些,但他悄悄承受着的重量,竟然是这么的重。
“生老病死,是每个人都要经历的生命的循环,虽然离别很痛,但我也不愿意用姥姥所承受不了的痛苦方式,将她强留在人家,两次治疗,她已受尽了苦,只是我哭着跪在她面前,求她坚强,求她为了我支撑,所以,连打针都怕的她,才会强忍着恐惧一次次的走进医院,一次次的使用那些她惧怕到骨子里的医学仪器。小遥,我答应她了,上一次就是最后一次,我无法反悔。”盛秋行的眼眶已转为通红,有晶亮的泪意,在他的眼底打着转,看似要哭出来了,实际上却是一直在苦苦压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