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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师言松了绑,谢过圣恩,与阎景实续弈,下出那招深思熟虑的二路拖的妙手。阎景实本以为活棋无虞,却未料到顾师言这着棋,看来白中腹大龙想要尽数突围是无望了,只有就地谋活,就地谋活的苦处是非弃子不可,白弃子之后虽然妙手成活,但双方实空就相差无几了,而黑棋先手在握,依然掌握主动。阎景实在中腹放出的胜负手已被顾师言成功化解,只有另行挑起战斗。
讲学大厅气氛凝重,近二百人默默观战不出一声,多数人对顾师言心存怜悯。顾师言神色凛然,下出的棋一招qiáng似一招,此时他已进入一种空灵境界,脑子里只有犬牙jiāo错的黑白棋子,生死已置之度外,有一种无坚不摧的意念就是击败对手。昔日谢安与客围棋,闻谢玄、谢石于淝水大破苻坚百万之众,谢安不动声色,局终方道“小儿辈大破贼”,时人称其雅量非常。顾师言之忧非谢安之喜可比,只有临刑鼓琴的嵇康仿佛似之。
宣宗一直旁立观战,郑颢命人端来绣墩他也不坐。皇帝不坐,其余人等自然个个站得笔直,只有两位对局者纹枰对坐,颤手苦思。蒋士澄gān笑两声道:“圣上,围棋讲究澄心澈虑,顾师言现在胆战心惊,又如何下得好棋?”宣宗横了他一眼,没答理他。蒋士澄讪讪然。
中卷 十五、自来积毁能销骨
顾师言与阎景实之战乃旷古未有的名局,双方各出奇招险着,观战诸人起先还在为顾师言惋惜,但随着黑白双方的激战,jīng彩绝伦的棋局令人浑忘了身外之事。
顾师言自觉生平棋艺发挥到了极致,有一种酣畅淋漓之感,当此困境,顾师言棋力反而愈长,下到后来,顾师言不知为何眼里涌上泪水,一滴一滴落在棋枰上,此时,顾师言黑棋的优势已然不可动摇。
阎景实呆了半晌,将手中一枚棋子放回棋奁,起身离座,朝顾师言长揖道:“能与江东顾公子jiāo手,阎某幸甚,公子之棋,天下无双。”
顾师言笑了笑,起身束手就擒。令狐绹道:“且慢!”趋前一步对马元贽道:“魏公,顾师言虽然有罪,但念其围棋第一,并将代表我大唐与日本王子对局,魏公一向爱才,是否可网开一面,令其戴罪立功?”
马元贽心知这是宣宗命令狐绹代言的,长眉不住掀动,双眼半开半闭,慢条斯理地道:“令狐大人,令一待罪之人与日本国王子对弈,岂不让藩邦属国笑我大唐无人吗?况且此犯屡出狂言,其心叵测,殴打我鹘坊内官、深夜与那颉啜率金吾台禁军bī近玄武门,还鞭打我神策军将士,咱家即便想饶了他,奈何三十万神策军将士不答应呀。”左右神策军原不过六万人,但因待遇优厚,京畿乃至关中附近的驻军纷纷要求隶属神策军旗下,是以号称三十万。
令狐绹见马元贽语带威胁,颇有不臣之心,暗暗吃惊,眼望宣宗。宣宗脸色一变,随即恢复如常,道:“魏公说得在理,顾师言果然罪大,今已归案,便任由魏公处置便是。”说罢命驾回宫。
万寿公主急道:“父皇,顾训他有什么罪呀!就算有罪,父皇赦他无罪便是了,又算得了什么。”宣宗怒道:“国有国法,大唐律谁敢不遵,再敢胡言乱语,回宫叫你母后重重罚你。”万寿公主委屈得要哭起来。
令狐绹见皇上如此言语,心下也觉诧异,他是皇上心腹重臣,随即明白皇上的心思,皇上不愿为顾师言之事与马元贽等内官起正面冲突,在宣宗眼里,顾师言终究不过是一弄臣,无足轻重的。皇上都不敢得罪马元贽,令狐绹纵算有心相救,也是无能为力了。俗话说“不死也要脱层皮”,看来顾师言此回真是在劫难逃了。
宣宗对马元贽温言道:“魏公,你老是随朕一道回宫,还是在这里?”马元贽道:“老奴自然随侍皇上,此间之事自有小蒋料理。”
众人恭送皇上起驾回宫,万寿公主含着眼泪看了顾师言一眼,快步跟上,也走了。其余观战诸人见这里成了是非之地,一个个都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