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若柠打了遮瑕，却仍然遮不住她那厚重的黑眼圈，一上午浑浑噩噩，做什么都不得劲。

    广告公司节奏快，好不容易熬到下午，她决定冲一杯咖啡提神醒脑，可走到茶水间附近，却听见同事在窃窃私语。

    她刚想闯进去，话语里的许若柠三个字让她顿了脚步，定在原地，连呼吸也放的轻慢。

    这时候进去，应该会挺尴尬的吧？

    她决意坐到葱郁盆栽遮掩着的三角小桌旁，等那两人散了再进去，那两人却丝毫没有打住的意识，反而忘乎所以。

    “我真不知道许若柠家里都破产了，她还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干什么？”右侧稍矮的田馨吹吹滚烫的英式红茶，细细啜饮。

    左侧的丁念深表同意，白眼一翻，表示鄙夷，“可不是吗？她今天穿的香奈儿小香风套装，不知道炫富给谁看。”

    田馨捂起嘴笑，幸灾乐祸道：“她家里都这样了，还死要面子活受罪。”

    “要是我，我就找个地缝钻进去，谁会像她这样。”丁念附和着。

    原来连往日里友善的同事私底下也会这样议论她，她并不是涉世未深的小姑娘了，可没有预料到这些人会这么两面三刀。

    作为一名sae，穿着大方得体去面对客户有错吗？

    本就不算好的心情跌到谷底，自从家里破产后，一切真相都撕裂着呈现在她面前。

    她望着那两个密切交谈的身影，心思神游到天外，可耳边还是传来延绵不绝的交谈声。

    丁念不屑道：“你知道总监为什么最喜欢她吗？还不是因为凭她的身世，总是可以拉到一些大客户。”

    “我看她也没什么本领，只不过长得漂亮点罢了。”丁念这话说得酸气冲天。

    “谁知道是不是整的。”田馨也不看看自己玻尿酸快溢出来的塑料脸。

    丁念一脸神秘，忍不住得意，“这阵子，我们总监把她做的一个项目都给我了。”

    原来她努力了这么久的项目是给了丁念？许若柠怒火攻心，烧的她五脏六腑生生地疼。

    她深吸一口气，忍住出去对峙的想法，其实按许若柠以前的脾气，她早该冲出去了。

    可最近接二连三的打击，她变得没有底气。

    像等了半个世纪那么久，两人扭着腰，牵着手走出了茶水间，由于过于得意忘形，她们并未发现许若柠的存在。

    许若柠泡上温咖啡后，一饮而尽，整个口腔都溢满了浓重到化不开的苦味，正如她此刻的心情。

    好不容易挨到下班时刻，外头又下起雨，乌云密布，天色惨淡，不间断的雨声如一曲如歌如诉的哭泣。

    刚出公司，许若柠心神不宁，没有带伞，也没看路，踩着豆豆鞋，在平地上又摔了一跤。

    旧伤未愈，又添新伤，膝盖渗出鲜血，和着湿漉漉的泥土，沾染到呢质长裤上，脏兮兮的一片。

    上半身也不忍直视，同事们口中的炫富套装就这样报废了，不知道能不能恢复如初，许若柠肉疼。

    一辆低调的纯黑辉腾缓缓驶过来，停在她身前，后排车门打开，从里面伸出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

    许若柠抬头，隔着朦胧雨幕，看见一张清隽淡漠的脸庞，她不确定地喊了一声：“学长？”

    许若柠此刻还趴在地下，被淋成了一只可怜兮兮的落汤鸡。

    钟余把手往前又伸了伸，“是我，你先起来吧。”

    许若柠轻轻握住了这只手，触感并不细腻，指腹上缠着粗糙的薄茧，可却那么有力，单手就把她给扶了起来。

    许若柠和钟余这位学长只算点头之交，两人专业不一样，并不熟悉。

    许若柠大一时，钟余就已大四，唯二的交际就是共同主持过一场晚会，还有次钟余的搭救。

    上车后，她分外拘谨，看着雨水从身上落下来，沾湿了坐垫，她恨不得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

    “先擦擦吧，这个毛巾我没用过。”钟余语气温和，把毛巾递给她。

    “谢谢学长。”许若柠快速地擦完全身，保证没有水滴下来后，才迟钝地发现掌心已被小石子划得血肉模糊。

    钟余一直用心地观察她的动作，见状，吩咐司机，“转道去医院，越快越好。”

    许若柠有些难为情，“学长，我已经没事了，回家我也能处理这些伤口。”

    “处理不好，感染怎么办？”钟余循循善诱，像是在引领孩童喝最厌恶的苦口良药。

    这是许若柠第一次仔细观察钟余，发现他睫毛又长又密，像两把扑闪着的小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