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小三今天又喝醉了酒,唱道:“诗为酒友,酒是色媒。酒杯中快活,被窝里欢娱。”
桂香在一旁取笑道:“你怎么又胡说八道!”
风小三笑道:“非也非也。我天生一段风流性格,及时取乐,有何不可?”
桂香笑道:“我看你是一副热心肝肠,却志气不畅,借酒消愁罢了!”
“知我者,这位小娘子也!”风小三哈哈大笑起来,却听得让人心生可怜,“夫人性格敏慧,举止娴雅,浅笑微颦,可否陪我被窝里……”
“你去死吧!”桂香一拳将风小三揍飞,“今晚你睡书房!”
见桂香离去,侍女秋芳还在,风小三便想来试她一试,即问道:“秋芳,我问你,世间能使人娱耳悦目,动心荡魄的,以何物为最?”
秋芳蓦然被他这一问,心里想道:“他是个轻狂潇洒人,决不与世俗之见相同,必有个道理在里面。”便答道:“这句话却问得太泛,人生耳目虽同,性情各异。有好繁华的,即有厌繁华的。有好冷淡的,也有嫌冷淡的。譬如东山以丝竹为陶情,而陋室又以丝竹为乱耳。娱耳悦目之乐既有不同,而荡心动魄之处更自难合,安能以一人之耳目性情,概人人之耳目性情?”
风小三道:“不是这么说,我是指一种人而言。紫云城里人山人海,譬如见位尊望重之人,与之讲官话,则可畏;见酸腐书生,曲背耸肩,呻吟作推敲之势,则可笑;俗优滥妓,油头粉面,无耻之极,则可恨。你想,凡目中所见的,去了这些,还有那一种人?”
秋芳正猜不着他所说什么,只得说道:“既然娱悦不在声色,其唯二三知己朝夕素心乎?”
风小三道:“岂有此理!朋友岂可说是娱耳悦目的?秋芳你居心不良!”说罢哈哈大笑。
秋芳被他这一笑,笑得不好意思起来,脸已微红,竟落下泪来,说道:“你休要取笑我!”
风小三走过来,替她拭去泪水,笑道:“你所见不广,所游未化,我不怪你!”
“你还是在嘲笑我!”秋芳十分生气,玉手来掐他,被风小三轻松躲过,随即从靴里取出一本书来,送与秋芳道:“这是我近得的,大约可以娱耳悦目,动心荡魄。”
秋芳见他说得郑重,不知是什么好书,便揭开一看,书目是《百症赋》,道:“好端端的又看什么医书?”将书打在他的脸上,转身离开。
“唯小女子难养也!”风小三擦了擦鼻血,怒道:“用这么大力气,想谋杀少爷吗?”
风小三生得白皙丰颐,长身玉立。论他的才调,便是胸罗星斗,倚马万言;论他的胸襟,便是海阔天空,山高月朗;论他的意气,便是蛟龙得雨,鹰隼盘空。这风小三有如此的才华意气,却又谈词爽朗,举止从容,真个是美玉良金,隋珠和璧,一望而知他日必为大器的了。
紫云城自从紫云帝国与北海帝国通商以来,在盘门城外开了几条马路,设了两家纱厂,那城内仓桥滨的书寓,统通搬到城外来,大菜馆、戏馆、书场,处处俱有,一样的车水马龙,十分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