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老儿,名唤上官。听得有人敲门,失了一惊道:“听得马声乱嘶,人腔高唱,有什么事情,这等大惊小怪。”忽听门外又说道:“姑爹开门。”
上官方知是亲戚降临,开开门道:“原来是贵兄妹们,快请里面坐。”张言行将马拴在槽上,然后同妹妹走上草堂。侯上官道:“你看这草堂上几日未曾打扫,桌椅上落得灰尘如许,待我整理整理。”
张言行兄妹方才施礼,说:“姑爹万福。”
侯上官答礼道:“你兄妹二人可好。”
张言行道:“承问承问。”
侯上官道:“快请坐下歇息。”转身向内喊道:“婆儿快下床来。”
张氏道:“我起床不得。”
上官道:“紫云城侄儿侄女看你来了。”张氏闻听又悲又喜道:“待我扎挣起来。”气吁吁移下床时,险些昏倒,拄着拐棍,慢慢行来,说道:“我儿们在哪里?”
张家兄妹慌忙迎下草堂向前拦住,说:“我们就到内室去看姑娘,为何勉强起来,若要劳碌着,反觉不便。”欲要施下礼去,张氏道:“不许你们见礼,是什么风儿吹到我家,今日相逢,叫人泪下。你二人来到刚刚凑巧,姑侄们见一面也得瞑目。”
二人问道:“姑娘病体较前如何?”
张氏道:“我这时候如草上之露,风中之烛,难保朝夕。论理这样年纪,也是死得着的,到不必较量。今日我们聚着也非偶然,只是有累你们远来,甚觉不安。”
张言行道:“理当问候姑娘,何必挂齿。侄儿到此一则探望,二则要贸易他乡,只是牵挂妹妹无人照料,意欲把我妹妹与姑娘做一螟蛉女儿,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张氏道:“这也使得,但未晓侄女肯与不肯,再作商量。”
优蓝道:“哥哥既有此心,在家何不与妹妹商议明白呢?”
张言行道:“非不与妹妹说明,恐先与你告知,你不肯来,却耽搁了我的买卖,故此相瞒并无别意。况且姑娘这里胜似家中十倍,晨昏相依,倒觉便宜。过来拜了父母罢。”
优蓝低头沉吟,心中自思,如不依从,是背长兄之命,无依无靠,一旦做了螟蛉,又恐怕将来没有下梢。正自辗转不定,只听哥哥又来催促道:“过来快些拜了爹妈。”
优蓝无奈何,只得跪倒庭中拜了四拜。她满眼含泪,却不好出声啼哭。起得身来,张言行随后也就双膝跪下道:“我妹妹虽渐成人,但四德未备,还望当亲生女儿教训。待侄儿时来运转,倘有发达日子,不敢辜负大德。”拜了两拜,侯上官扶将起来。
张氏道:“我是姑娘与她亲娘相争多少,你的父与我又是同胞,自然久后择个才郎招赘我家,到老来时相为依靠,岂当外人相待。”
侯上官接口道:“我两口儿又无男,又无女,冷冷清清。得侄女为螟蛉,与亲生何异。将来得个美婿,结成婚配,我二老临终,难道他不发送我们。算来真是两全其美,难得难得。”不觉手舞足蹈起来。
张言行又从怀内掏出五十银元的包袱,放于桌上,说:“些须财物,权为柴米之资。”
侯上官不肯,道:“你拿在路上盘费,我家中自会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