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还得从30年前说起…”
陆隐看着堂下站着的3人,微微停顿了片刻,随即他大手一挥,示意3人各自落座,自己也走回红木椅旁坐下。
椅旁早有侍女准备好了解酒的茶水,恭敬地侍立一旁,待陆隐坐定后便双手奉上。
陆隐接过侍女手中上好的青花釉茶盏,放到唇边,慢悠悠轻啜一口,半眯着的双眼透着点点零零碎碎的精光,目色拉的长远又深沉。
消逝的时光隐在岁月的长河里年深日久,他无比认真的一页页翻过,像是翻着一本卷边泛黄的书卷,募然,一股不容抗拒的引力攫住他的思绪,大力的扯住他,去往最深的那一层。
沉吟片刻,陆隐放下手中茶盏,微凉的触感正如此刻的心境,苍白又冰冷,他长叹一声,终是无法抑制的闭上了眼,连眸底的余光也一并敛去。唇舌微张,出口的嗓音低沉夹着沧桑,略显沉重的娓娓道来。
“30年前的江湖,还不是如今这般景象,门派林立,纷争不断,血雨腥风,刀光剑影,人人自危下倒也还有几个世家大族在努力的牵制着各方势力,其一,是当时弟子众多又实力最强的雁山余家,其二,是人才辈出正气浩然的临溪苏家,其三,便是当年最负盛名的洛川秦家,而秦家之所以享负盛名,除却秦家当时的家主秦昊不说,最大的原因便是秦昊的2个女儿,时人称为秦家双姝的秦临霜和秦暮雪。”
说到此处,陆隐顿了顿,继而偏头对沈煜略一颔首:“秦暮雪,就是阿洛的亲生母亲。”
方才听到陆隐提到这个名字,沈煜就已知这莫名的熟悉感是来自何处了,只是当年除了这个名字,对于这个人他却是知之甚少,这几日来虽是日日都与沈星辰形影不离,却也从未听他提起过关于母亲的只言片语。
沈煜对陆隐点了点头,陆隐心下了然,又接着说道。
“秦家当年的当家人秦昊乃是清寒观逍寒道长的入室弟子,武功剑术都是逍寒道长亲传,逍寒道长也很是看重这个天资过人的弟子,自小便带在身边,待秦昊长到15岁才放他下山回到秦家。临行前,逍寒道长更是留下一句话,不论秦昊下山之后遇到什么困难,只要他还在,清寒观就是他最坚强的后盾。
秦昊闻听恩师此言,在山门前跪了许久才告别逍寒道长下山归家,此后也会时常回清寒观探望,直至秦昊20岁时清寒道长因病去世。若当年事发之时逍寒道长还在,秦家的下场也不会如此凄惨。
秦昊此人,真乃不世出的天纵奇才,自他下山之后,侠肝义胆,赤子丹心,除奸邪斩宵小,对内,愣是把秦家原先的一盘散沙料理的井然有序,对外,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实乃常事,一套破霜剑法使得更是出神入化,在当时的年轻一辈来说,说他是江湖第一人都不为过。
并且,他只用了短短6年时间就将名不见经传的秦家发扬光大,一时间秦家门庭若市无数年轻侠士趋之若鹜,上赶着去秦家拜师学艺,后来,连一向门风严谨以清贵自诩的柳家,都把唯一的女儿嫁给了秦昊。功成名就时,洞房花烛夜,真乃人生两大乐事,2人成亲不久,便生了大女儿秦临霜,8年后又生了次女秦暮雪,因她二人样貌上佳又有显赫家世,便得了秦家双姝这个称号。而秦家灭顶之灾的开端,就是众人口中傲雪凌霜的秦临霜。”
提起秦临霜时,陆隐的神色一片柔和,布满沧桑感的脸上横亘着的细小皱眉都舒缓了许多,虽然秦临霜比他大了2岁,但当年的自己早在初见那一霎便深知,此生都只会将目光聚焦在那一泓傲雪里,雪化之后转头的粲然一笑,无知不觉间织成了一张细密无比的网,网住了他这个人,也覆住了他此生所有的儿女情长。
陆隐承受了这偌大平江山庄该有的重担,却到今时今日都在坚守心中那份最初的心动。
平江山庄,没有女主人!
堂下坐着的3人从陆隐的神色间,或多或少也猜到了他对秦临霜的心意,又想到他话中掩藏不住的失意,都不胜唏嘘。
沈煜此刻是有些佩服陆隐的,他从未想到陆隐看似老谋深算的面皮下,藏得却是为一人而舍红尘的情深,恍惚中他想到了自己,又何尝不是抱着这样一份执念,无法自拔。
未曾理会几人或明或暗的注视,陆隐再度开口,扬起的语调缠绵缱绻,悠悠的像是一首动人的情歌。
“秦临霜,自小孤冷清傲,眉目若雪,身姿如霜,偶尔一笑灿如冬日暖阳,耀眼的能令人忘却世间所有颜色,纵有绝世姿容,性格却坚韧固执,从不服输,5岁习内功,7岁拿剑,10岁左右便已将秦昊的破霜剑法使得炉火纯青,渐有青出于蓝之势,天资极高悟性极强,颇有乃父之风,可惜,却生来是个红粉娇娥。当年的时势,断不会容一个女子成为号令群雄的领路人,洛川秦家也绝不会交到她手上,所以,秦昊想出了一个办法,一个现在看来愚蠢至极的办法,他在洛川河畔摆下擂台,比武招亲,只要有人能打败秦临霜,庄主之位双手奉上,不仅如此,秦临霜曾在幼年修习过一套上乘的内功心法,任何男子与她有了夫妻之实,内功都会大涨起码20年,20年哪,这在当时是多么致命的诱惑,普通人也许苦修多年都无法登顶,可是现今却有这么好的机会摆在面前,只要成为秦家快婿,便可美人在怀,权势在手。”
“这个方法本身没有问题,可是秦昊算准了所有人的心思,却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他的女儿,孤傲自负的秦临霜,绝对不能接受自己的终身大事就这样被决定……”
……
“啪”……
上好的茶盏被重重的摔在地上,溅起的茶水尽数晕染了逶迤在地的白色裙摆,一脸霜雪的清丽少女脊背笔直席地而跪,随着茶盏落地的响声,微微皱起了眉,嫣红的唇在白皙的肤色映衬下更显昳丽,紧紧抿成了一条线。
“咳······咳·····”
秦昊一手捂着胸口,剧烈的咳嗽引得他整个人都在颤抖,好似秋风扫落的黄叶,瑟瑟的向着地面的方向倾斜着,眼看就要支撑不住。
两年前受了内伤的身体本就尚未复原,今日却又被秦临霜气的加重了几分,秦昊一脸沉痛的看着跪在面前的秦临霜,只觉得周身的血气随着流淌的血脉不断的攀升至心口,绵延入肺腑,仿佛下一刻就会炸裂开来。
“你·····你再说一遍····”
喉头泛起的丝丝痒意被生生止住,秦昊一张脸涨的通红,咳到嘶哑的嗓音有气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