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嬷嬷福了福身，“剪子前几日布置时都收走了，少爷现下要用吗？”

    “嗯，沈臻昨日的衣带扯不开。”

    “少夫人昨日的衣带？使不得使不得，嫁衣是不能剪的。”

    袁嬷嬷边说着，心里头真是五味陈杂。我们家这矜贵少爷，在府里向来是不近女色，但也犯不着同自家娘子合衣睡一晚上啊。

    “少夫人可起了？老奴进去伺候吧。”

    “这个……不用了。”宁砚奚一时不太想让别人进去，淡淡说了句便立马转身回了屋子。

    里头暖香送温，丝丝撩人。

    床帐的下摆上，喜服叠着落了一地。

    半撩起帘子进去，床榻上更像是有未散的氤氲，被褥胡乱皱着，只有沈臻现在躺着的那一片勉强算是捋平的。

    她整个身子都缩在被子里，听见脚步声睡眼惺忪地望了望，见宁砚奚靠过来又娇娇地瞥了他一眼，完了之后更是连头都藏了进去。

    宁砚奚坐在床榻边，怕她闷着便抬手去拉被子，可惜拉了两下都不见动。

    “沈臻？臻臻？落云？落落……”

    他靠过去一声一声地唤，等到了第四声才见被子里的人探出一双剪水的眼，装作无恙的模样轻声道：“我适才想了想，前面那几个都有人叫过了，世子还是选最后一个吧。”

    “好。”宁砚奚浅浅地笑着，一边手撑开被子，探进去准备办正事。

    只是还没碰到便被沈臻给按住了，她扑闪着眸子，支支吾吾道：“你…我…我们不是要去敬茶吗？”

    宁砚奚轻笑出声，“嗯，我不碰你，但这衣裳必须得换了。嬷嬷说不能剪，我给你解开。”

    沈臻知道自己想偏了，小脸带着耳根立马窜上了一片红。又恰巧那衣带靠里头，便索性把头靠到他肩上不去看他。

    这想了想又觉得自己为什么要不好意思，明明应该他难为情才对。

    贴身的衣衫都被他给巴拉了，却硬生生把这齐腰的白衫给扣了个不知道多少个结。还好这件松垮，只是不知道被他卷了多少遍，弄得皱巴巴的，以后定是穿不了了。

    ……

    若芜院的院门再打开时，候着的丫鬟一个个端着金盆碟盏入内。

    疏禾和香菱慢了半步跟在后头，有些愧疚。

    跟着小姐混久了，这闲散的性子便被惯出来了。

    小姐是无事绝对不早起，哪怕是早起也要再晚上一个、半个时辰的。

    但今日不一样，小姐居然已经穿戴整齐，沉着金盆在净手了。

    疏禾朝着香菱对视了一眼，齐齐点头。

    果然这成了亲的小姐就是不一样，咱两以后也要紧跟着步伐，蓬勃向上！

    只是这两个闲人就一直在边上杵着，等着满屋子的丫鬟都退了出去，香菱实在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疏禾姐姐，你困吗？”

    疏禾跟着张口打哈欠，原想嘴硬说句不困的。

    可抬眼便见那珠帘的后头，自家小姐又坐回了圆椅上。

    细密的睫羽扯着眼皮子摇摇欲坠，簪着金丝步摇的脑袋晃晃悠悠，最后一下便娴熟地靠到了姑爷身上。

    ……算了。

    明日再蓬勃向上吧，今日还是先困着。

    **

    沈臻到雁回厅恰好卯时正中。

    厅中的板壁原先的高山流水图换成了一副锦鲤绕喜的画，四面的厅柱旁也挂着八角垂苏红灯笼。

    主位上镇国公同淑钺长公主一左一右坐着，沈臻跟着宁砚奚走上前，按着顺序将茶递上。

    镇国公看起来甚好说话，一直都笑容满面，加之这几日蓄了点胡须，不细看倒像个教书的老先生。

    他应了那声“父亲”便接过茶，喝了大半盏才放下，拿着一旁备好的红包递过来。

    长公主则是冷面惯了，顺着那句“母亲”淡淡嗯了，端起茶浅尝了半口，便将红包放到了沈臻手里。

    但这突然一下靠近了瞧自家儿媳妇，还是瞧出了几分欢喜来。

    于是愣了愣神，又将沈臻刚缩回去的手腕拉回来，捋了自个儿戴着的羊脂手镯便往她腕上套。

    套完又觉着儿媳妇的手腕也太细白了些，这戴着好看是好看，但圈儿太大了，不经放。

    长公主稍想了想，便索性让宁砚奚自个儿拉着，免得手镯掉下来。

    沈臻看着自己这手被拉来拉去的，也不敢有太多动作，只笑意盈盈地又唤了一句：“谢谢母亲。”

    宁砚奚自然是乐意的，便一直藏在身后牵着。面儿上倒依旧是那副清冷的模样，默着声儿看族里的老先生写宗谱。

    再回沉曦园已近午时。

    沈臻松开手跑进房里，慢慢将手镯滑落下来，又寻了丝质锦盒小心翼翼地摆放，宝贝似地藏到里屋的柜层中。

    宁砚奚跟在后头，想起她方才喊人时生涩的音，突然问道：“想你娘亲吗？”

    “嗯？”沈臻合上柜门回头，捏着袖子有些娇羞，“我昨晚喝了酒，是不是又哭闹着喊我娘了？”

    他扶了抚她发丝上微颤的步摇，淡笑道：“没有，你一直在喊我。第一回哭的时候喊砚奚，第二回哭的时候…喊相公。”

    沈臻咽了咽嗓子，后知后觉地觉着有些哑，“我…我去书房喝些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