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眼,时值暮春,沟渠边的桃花凋谢,一片片若纷雨般飘落在水面上,浮起满塘粉色。
凉风再起,吹来的是离愁!
她抬眼眺望北方的天空,惆怅的叹着气,脑袋昏昏但思路已然清晰,是时候做这个决定!
再回屋时,就见夏春分将一个大水壶搁在灶台上,往里哗啦啦的灌着水。热气腾腾熏着她的眼,她用力眨了眨,一股水汽囤在了眼中,她盯着呼呼直冒的白雾,喃喃道:“大概什么时候能到?”
夏春分被她分了神,些许开水溢出烫着了手,低低骂了一句便回她:“天气好不下雨的话两三天就能到!”说着又停下手里的动作,叉着腰一本正经的问道,“不过话说回来,妹子,你真要和咱们一起去么?你可是土生土长的皇城人……”
她低下头,凝起眉心,喉里哽了一下。土生土长,她何尝不知自己是土生土长!可是眼下搜兵满城,几个月毫无歇下来的意思。而早在三个月前宴景年驾崩的消息就传遍全国,日前国丧刚过,她害怕,她不知道再留下来等待她的会是什么?#_#77713470
宫里换了新君,至今没有公布出来,黎民百姓谁也不知究竟是谁?新年那会儿发生的事也成了永久的谜团……
消息封锁的无比严实!她曾尝试过去将军府,可根本近不了步,在远远的几十丈外就隔绝开来了!除此之外,所有的大臣府邸,都是重兵把守,一副草木皆兵的模样!真是不知究竟是何意图?
心里紧巴巴的,那日她在远处眺望瑞王府紧闭的大门,忽听得旁人说已经几月不见有人出入,她心脏漏跳,像是失去了什么?当即便做了这个决定——跟着程雨他们去北城!
程雨夫妻二人常年都是在外跑着的,究竟哪里是家大概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
夏春分见她不说话,便拉起她的手脸上堆起了笑:“妹子你别误会,嫂子没别的意思,就是怕你舍不得!”#7.7713470
她摇摇头:“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那好!只要你愿意,以后咱就是你的哥哥嫂子,就当多个妹子,没啥不好的!”
她心里一酸,扯起嘴角笑了笑,就自顾去一旁收拾东西去了。
程雨在屋子里走进走出,却什么事也没在手上,一见夏春分就扯开嗓子吼道:“欸,我早上让你去挖了草药弄回来没有?怎么找不见呢?”
夏春分不回头,骂道:“不都笼在袋子里呢么!”
“哪儿呢?你赶快的,我这儿装上车了!”
夏春分将手里的木瓢一摔:“你没长眼睛呢!”说着顺手将一个布袋子扔给他。
程雨接住,侧过头来一句:“你快着点儿,那么慢!真是!”
“你少跟我这儿瞎吵吵!你好歹帮点儿忙啊!就知道在那儿叽叽喳喳,叽叽喳喳!你厉害,你怎么不来收拾啊!叽叽喳喳……听着烦人!”
她将包袱用力一捆,笑着摇了摇头,每天听这两人吵架都能凑成一台戏了!话说过来,这次突发的去北城也和两人吵架有莫大的关系——
那日,也就是第一批搜兵进来的前一日,她将那件素锦的孝衣放在桌上。
“妹子你这是?”
“帮我烧了它!”
程雨一听此话就幡然醒悟,当即拿起便往外走。夏春分瞪大着双眼,怔了片刻才追出去:“这虽不吉利,但是难得的好料啊,留下来改了东西也不错啊……”
“你懂什么!”程雨呵斥。
夏春分也不服软,一把抢过来,挺胸叉腰:“老娘今儿就留着了,怎么样!我改个围裙去!”
“夏春分!”
“嘿,你长个儿了……”
见势不妙,她拉住夏春分,定定的点了点头:“嫂子,你听我的!这东西,留不得!你看……”她拉起衣面,绷直在夏春分的眼前,道,“这是宫缎,只有宫里才有!所以,不管你改来做什么?被人看见了,都要杀头的!”
“杀……杀头?”夏春分傻了眼,“就因为我……改个围裙?”
她无奈的抽回孝衣,递给程雨。夏春分还傻着不明白,既是宫缎,这里又没人见过,更别说识货了!连连叹息,看着那上好的缎料烧成了灰。
她捏捏夏春分直冒冷汗的手,安慰道:“嫂子别生气,若他日我有机会报答,定拿更多更好的缎料相赠!”
夏春分嗔她一眼:“哪里?嫂子哪里能要你的东西!再说了……你自己个儿都这样了!还……”
程雨瞟了夏春分一眼道:“你就受着,这是人妹子的心意!我说你这婆娘真是……”
夏春分一个眼神杀了过去:“你少和我说话!你刚才不是挺神气的么!你继续神气呀!你看看你挨不挨揍!”
因这事,夏春分好些时日想起来就拿程雨撒气,程雨受不住,又怕她一生气嘴一滑到处乱说,于是决定去北城娘舅家避避风头。
装车完毕,她回头望了望住了几月的农舍,心情在不舍和迫切之间来回盘旋,真的想要离开这个地方,又觉得自己实在狠心,爹爹和宴华年生死未卜,裴昱……
一想起他,她就觉得别无选择,非走不可!
既忘初衷,何必再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