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两年故地重游，临安城愈发繁盛安乐。城门内外，行商车队络绎不绝，看其面庞服饰各异，倒比之前更加开放了。我与阿兄也不用谨慎乔装，雇了驾马车，便向栖霞岭而去。

    一路上遍观城内车马，灯花宝气繁多，甚至多了些之前没有的物件。我便对阿兄说：“虽然称臣纳贡不免屈辱，可对商贾来说，也有利好之处。”

    阿兄道：“这些人一心求财，又如何懂得大义？想到穆将军为这些人送了命，我就愤慨！倘我族中出了这样的人，我定不饶！”

    我笑道：“若依阿兄人人只习骑射，怕是更不得好。”

    阿兄道：“也总比这些投机倒把的贩夫强上许多。”

    我道：“可没了这些人，草原上便断了盐铁供给，又如何是好？”

    阿兄一时语塞，便说：“我说不过你。但这毕竟是南人风气，咱们学不得。”

    我道：“阿兄只知南人孱弱，却不知行商也能保家卫国。”

    “如何保卫？给人朝贡，送银子吗？”

    “正是如此。”见阿兄疑惑，我解释道：“不久前在大汗帐中结识一位学士，他一番论辩，教我大开眼界。”

    “他说什么？”阿兄问。

    我道：“当日大汗也说到朝贡之题，说前朝南人强大，便教周边部族朝贡，如今南人势衰，给金人纳贡不就和当年别人给他们纳贡一样吗？学士笑曰：‘此一时彼一时，虽都是纳贡，收益却大有不同。’”

    “如何不同？”阿兄问。

    我说：“阿兄你细想：从前草原各部弱小，要给中原纳贡又能纳些什么？无非是牛羊马匹而已。”

    “这还不够吗？”

    “这些对草原各部来说的确重要，但中原却不以为奇。”

    阿兄摆手道：“不足为奇又如何？便不给他的！”

    我忙说：“这可不行。让阿兄想来，各部朝贡必然是不情愿的，但当年，多少小部落想朝贡都争不上的！”

    “这又为何？”

    “只为求中原之物。”我道：“盐铁布匹。这些物什草原上没有，可缺不得；各部又没有银钱，如何索取？朝贡便成了最佳途径；当年进贡给中原的东西他们虽看不上眼，但作为宗主总要打赏些的，就是这些打赏，也够各部落过活了。”

    阿兄思索片刻，又道：“若如此说来，中原不亏了吗？贡品又不紧需，还得用自家所产滋养别人！”

    我笑道：“就是如此，但这也省去了中原最大的威胁。阿兄想想，为何当年草原各部无法团结？”

    “自是没有大汗这样的人物！”阿兄说时，语气中满是崇拜。

    我却说：“这只是其中之一。更重要的是，当年中原强盛，各部落就是合为一处也难争胜，加之有朝贡贸易作诱饵，各部之间争斗不断，就更难一心了。”

    阿兄听罢，拳砸车椽，惊得马夫差点停下。他说：“南人素来如此，奸诈狡猾！”

    我道：“邦交之事，可没有奸猾一说。但就因朝贡，中原省下多少兵卒便稳定了边患。”

    阿兄虽气愤，也觉得有理。又问道：“若依你说，现在南人给金人纳贡，不正中下怀吗？何来救国一说。”

    我解释道：“如今朝贡双方虽变了，但交易的东西却没变。尤其金人短见，只要钱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