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赵敦又长几岁,流云也到了下山的年龄。
流云走后,灵清观中便只剩陆墟子一人。小赵敦便时常到观中侍候他。
起初,陆墟子还不很愿意,但见赵敦确是心诚,也就默许了,并时不时教他些道理。但依然不许他认师父。
赵敦此时已不甚在意名分,只要能学东西即可。但陆墟子除了教他读书识字,就是与他讲解典籍道理,除道家,还以儒法居多。
赵敦不解,问道:“先生精茶道,世人尊为‘茶仙’;先生也通医术,流云哥业已学成下山云游去了;先生还是道家,居山野,祭天地,任自由;可如何先生却教敦儿儒法之术呢?”
陆墟子并不急于回答;放下手中书卷,领着小赵敦来到山门前。
“这里视野开阔,凭高望远,你看到了什么?”
小赵敦极目远眺,没注意脚下,差点摔倒。
望去,只见群山毕现,云雾缭绕;山间洒落点点茶篓,在阳光下晃动。
“如今正是茶熟时节,敦儿看到满山的茶农正在采茶,啊,曹伯也在那里!”
陆墟子又道:“我再问你,当以茶道为先,还是以茶为先?”
小赵敦答道:“若无茶,亦无茶道;当以茶为先。”
陆墟子点点头,又带着小赵敦回到观中。
坐定,陆墟子道:“茶道以茶为先;采茶无农不可;但于烈日下劳作者是他们,享‘茶仙’之名静坐室内的却是我。你说,这又是什么道理?”
小赵敦沉思片刻,答道:“先生有道,可将茶叶作饮品;茶农们却只将其当做作物。”
陆墟子道:“诚然如此。如若没有‘茶仙’之名,这方圆几十里的茶山便无价值,茶农们也无收入来源;反之,若没有茶农辛勤劳作,纵有再高技艺,‘茶仙’之名亦会不复存焉。比之儒法,你想到了什么?”
小赵敦心质神慧,道:“孟子曰:‘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韩非子言:‘一言正而天下定,一言倚而天下靡’。二者相对,诚如茶仙与茶农之对。”
陆墟子道:“若治茶以茶道,则治世当以儒法;但经典已古,不可偏听偏信,如何采取,还得斟酌,你懂了吗?”
“敦儿懂了。”赵敦又说:“如此,先生教我儒法,是想以后,敦儿能治世吗?”
陆墟子将书卷拾起,合住放在案上。道:“当世所治,尽在儒法,故而教你儒法;但人皆有好恶,我所好却不在儒法。”
陆墟子顺着窗外望去,目光落在院中那块“天地”碑上。
小赵敦知先生所好还在道家,便说:“‘上如标枝,下如野鹿’,先生所好治世之道,可是如此?”
陆墟子长叹一声道:“先天如此,奈何不得!”
他这话,其实是对柴王爷说的。可小赵敦不解,不知怎么先生就生起气来,难道是自己说了什么错话?正在疑惑,突然从屋外进来一人,放声而笑,大步流星地进来:
“此非治世之道,乃是处世之道!”
赵敦忙站起来,那人已走到陆墟子面前,长施一礼:“无量天尊,道友常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