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消失了。

    没能留下任何阻拦的话语，卫宫士郎的眼中丢失了她娇小的身影。那是在传达一种信号，一种拒绝，同样也是一种明确的成全。

    在他自己看来，这形同最终裁决的错误结果，对那孩子来说无疑是一种背叛和遗弃——他开始责问自己为什么没能在一开始察觉到那微妙的不同。

    “——伊莉雅！”大声地呼喊着她的名字，却成为最终道别的语句。

    对伊莉雅斯菲尔来说，他眼中的感情是同情，是陪伴，是很多很多过去她不敢想象也无法拥有的奢侈品，却唯独不是她想要被给予的东西。

    正因如此，她甚至没有为他留下用以挽留的背影。小心翼翼地拼接转移，她为他留下了一个十足完整的世界，却唯独剪切掉了一个人的轮廓。

    这一毫无犹豫的行为所塑造的感情太过果断且缺乏软弱，让他不得不怀疑，那或许是一份比自己尚未诉诸于口的心意更加富有觉悟的抉择与选定。

    “伊莉雅……”那声音已经无法传达。

    卫宫士郎当然能够给出成百上千个对她施以同情的理由，但那之中却没有一个能够令她回心转意，事实上，即便列举出所有的选择，也不可能让她满意。

    因为从一开始，她想要的就不是名为关照的感情。

    这一次是自己的选择，是满足后的些许遗憾——她已经很知足了，这以后，不必在一次次梦中呓语着不会归来之人的名字，因为未来将拥有一个好梦。

    所以，再此之前，请容她一个人悄悄的对抗与伤心。

    对伊莉雅斯菲尔来说，这就已经足够了。

    ……

    归去路途上并行的两人，那是何其相似的景象。

    但他非常清楚，从来没有什么真正的特殊，过去的也就只是过去。支撑在同一把伞下，两个人的手却巧妙地保持着一点距离。

    “前辈，今天的鳗鱼丼被遗忘了吗？”那是一个他反复回放过上百次，上千次的笑容：“这个时间店门应该已经关了，但是藤村老师好像很期待的样子。”

    最先被提及的是这个——然而仔细想想，那已经是最为合理的选择，她当然有很多事情想要询问，但在卫宫士郎主动开口之前，她不会去探寻结果。

    “不过，果然还是自己做比较好吧？”明明是针对唯一的询问，却被空置，没有人给出回应：“……要是回去晚了，老师一定又会不开心的吧。”

    但那也无所谓，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边，只是这样就满足了，是的，她就是这样自欺欺人的可怜虫，只要自己愿意相信，一切都没有任何问题。

    “先前在电话里还一直在嘱咐我要多带些回去呢。”

    “因为，Saber小姐把能吃的东西都……而且，家里好像来了客人。”

    那简直就像是真的在为晚饭问题感到困扰的语气与表情——好奇对女人来说是最不需要的一样东西，她早在很久以前就理解了这个道理。

    没有回应，沉默。

    “这可不行啊前辈，这样下去的话本月的生活费可是会赤字的。”像是教导着幼稚园孩子的，她循循善诱道：“下个月就只能吃蔬菜沙拉了哦。”

    即便真的知道了真相又能怎么样呢？对许多不可更改的事实与无法挽回的结果，很多时候就算双方都已经认识到了事实，也同样于事无补。

    更多情况下，那只会成为压垮桥梁的最后一根稻草。

    早已千疮百孔的链结，只是因为最后诞生的一丝裂缝彻底粉碎了而已，但那绝非一次积累的简单结果，更不是真正产生断绝的原因。

    “唔，但是这样的话，藤村老师也不会坐视不管的吧。”

    所以，她只要不去注意就好了，只要什么都不知道就好了。

    “……樱，不要这样。”

    他松开手，停了下来。卫宫士郎从未觉得这世上真的有什么他难以割舍的东西，但眼前陌生的背影已经占据了他的全部心思，没有留下一点余地。

    那独自支撑的伞面仍在前进，却失去了遮蔽风雪的能力。

    “够了。”他的语气中带着平静与疏离：“已经够了。”

    对要求对等来说，那种特有的温柔和退让，恰恰是需要被舍弃的东西。

    如果卫宫士郎真的足够精明，就绝不会去戳破那堪称幸福的虚像，而是任由其在她的心中成长，直至成为一种需要每日反复的习惯，一种无法戒断的瘾性。

    但很可惜，他恰恰不屑于精明。

    “……前辈，这是在说什么的话题？我不明白呢。”一如既往的驾驭着那稔熟的面具，她低敛着头：“是在说今天很累吗？是呢，樱今天也已经很累了……”

    他第一次知道，这世上真的会有张开口，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