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融醒来时,屋里那个巨大的机器已经端端正正地坐在了“组织”派来的卡车上。
红姐似乎在向几个陌生面孔的术士做口头报告,茶融索性把眼又闭了上,躺在地下意外地还挺舒服,他倒下的位置还不错,居然刚好枕上了一个沙袋。刚才身子底下硬邦邦的没觉得有这东西啊,许是哪个好心的作业员怕他受凉给垫上的?
男人长叹一口气。
确实太乱来了。
以这种方式使用邪眼,对茶融来说还是第一次。
不,这已经突破了常规意义上的“使用”,简直是可以称之为“魔眼大投射”的邪道战术。
通过魔眼之间的共鸣,茶融短暂地接入了蛇尾鸡的神经,获得了蛇尾鸡一时的控制权。
“还真是讽刺……”青年擦擦嘴角干涸的血渍,撇出了一个难看的苦笑。
令他有可乘之机的,竟然是最为他所厌恶的,魔眼的“自主性”。
这只鸡蛇—蜃混血生物,由于制作技术本身的不成熟,长成了“过分强调魔眼”的姿态,除了双眼以外的部分都十分衰弱。
在魔法的意义上,这并非是一只宿有邪视的怪物,而是拥有了怪物躯壳的魔眼
——魔眼本身获得了独立存在的能力,其余部分全部成了支撑魔眼活动的附庸,就像在《埃里都的哀歌》中四处游荡,带来大洪水摧毁苏美尔全境的那颗眼球一样。
借助了这份概念上的漏洞,茶融才能像使用义肢一样,操控这只沦为魔眼俘虏的鸡蛇做出弑主之举。
“嘿,四舍五入一下不就是制服了恩里勒之眼吗……我还挺能的……”茶融嘴角不禁微微上扬,冷静下来以后,他才觉得自己刚才那一下挺威风的,在脑内反复重播了几遍自己的帅气身姿,他忽然又有些后悔,觉得是不是应该在晕倒之前强撑着发表几句胜利宣言啥的,没准酉逢还会从此悄悄倾慕于自己的男子气概。
酉逢。
对了,酉逢呢?
青年费劲地侧过头去,在一群忙着移除剩余蛇尾鸡蛋的作业员中没有看到酉逢的身影。
他忽然有些落寞,轻轻垂下了眼角。
并非是单纯的被恋人冷落的落寞,而更近乎于小狗一时找不到主人的惶恐。
连茶融自己都不否认,这个女孩子在他的生命中占了太大的分量。
毕竟,在她出现之前,自己那坨美其名曰“人生”的狗 屎玩意儿,基本只有——茶融用力摇了摇脑袋,他不想让这份散发着腐臭味的记忆玷污胜利后的小憩。
正当青年打算等到有人走过来踢自己一脚再挪窝的时候,脑袋底下的“沙袋”突然传来了轻轻的振动。
茶融猛然警觉起来。
大意了。
那个糟老头子一定留了后手!
又有鸡蛇蛋孵化了!还就在他的脑袋底下!
青年猛地睁开双眼,却只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庞,正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他从未如此近距离地看过酉逢的面孔。
茶融,在一瞬间忘记了怎么呼吸。
但是,青年马上意识到了一件更值得在意的事。
以这种角度看到逢的脸的话——
少女噗嗤一声,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一边笑得花枝乱颤,一边搓狗头一样揉捏着茶融的脸颊。
在话语间轻轻漾开的笑意,好像在春风中摇曳的四月樱花一样吹拂在他的脸上,拍打出粉嫩的一团,香气迫人:
“哎,差不多得了啊,你还要在我腿上睡多久?”
“膝……膝枕……?”
青年忽然觉得,他的人生好像也没那么糟。
尽管是六月,尽管他的双眼患有这样奇诡的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