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出阵的帝国大军惊到的还有在帝国军营的米歇尔和威廉。突如其来的呐喊声和爆炸声断了两人的讨论，他们于是穿好衣服，走上了一处高地。

    “你和威廉怎么来了。”玛格丽塔骑在马上，向被护卫拦住的两人打招呼。

    “我只是想看看女皇陛下的战争进行地怎么样了。”米歇尔一反常理地向玛格丽塔鞠躬，而威廉尴尬地站在一边。

    华伦斯坦转头看向米歇尔，上下打量了下这位看起来和女皇熟络但是自己完全不认识的年轻人。然后他想起了以前开普勒和玛格丽塔给他说过的东西。

    “您就是米歇尔 冯 福森男爵吧。”华伦斯坦的记忆里显现出了两个人影。一个高大健壮，留着金黄色的胡须，另一个稍矮一筹，相貌和面前的米歇尔有点相似。“菲利普 冯 福森上校和他同名的儿子。他们两位都是令人印象深刻的战士。”

    “很高兴元帅记得这他们两位的名字。”

    “他们不会白白牺牲。”华伦斯坦把注意力放回了战场，“我们这次攻势必将成功，之后就能登上丹麦人的土地，为您的父亲和兄长复仇。”

    “战争中没有不是白费的死亡。”米歇尔暗想道，不过他没有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战场上，盲目的战士们冒着子弹和炮弹，在冰面上小心翼翼地行动。子弹横飞，炮弹在前方炸起一柱柱的白烟，士兵们跟随着领头的马克斯，潮水般地往前涌去。守军的炮弹因为距离太远，并不精准，但是只要落在地上，要嘛就砸碎了几个不走运的帝国士兵，要嘛就砸出一个水坑，阻挡着帝国军队前进的步伐。米歇尔依稀看到在最右边的土堡下的士兵陷入了冰水之中，不过一会，水面上又浮上了数十具尸体。那些死去的士兵身后，火枪手们举起自己的武器，对着露头防御的守军开火，白烟过后，几个失去灵魂的身体掉落到堡垒下的水中，和自己的仇敌永远长眠在一起。一发炮弹正好落在水中，溅起了又雪与血，还有尸块的混合物。帝国的突击队似乎被这血腥的场景所吓倒，开始往后退。

    “告诉负责1号堡垒的士兵，不准后退。”华伦斯坦对传令官命令道。

    米歇尔震惊于华伦斯坦决绝的命令，他看了看华伦斯坦身旁的玛格丽塔女皇。这个年轻的女子脸上已经全无惧色，也没有因为仁慈阻止华伦斯坦的命令。而那个因为睡眠不足和缺乏外出运动的女皇面颊微红，仿佛变回了数年前那个文静中依然充满生机与活力的公主。

    “我们还要使用火炮吗？”

    “不必了，是时候看看那些新玩意儿的实战效果了。”

    几次即使是站在远处的米歇尔他们也能提到了爆炸声后，一处土堡停止了射击，看起来突击队们靠着榴弹发射器攻入了土堡。掩护他们的火枪手将枪口对准隔壁的土堡，用有序而密集的火力压制想要开枪支援的守军。不过因为自己拥挤的站位，这些火枪手中也有不少人中弹倒下。

    守军这时候也无法坐视又一座土堡落入敌手。一群工兵和城内的部队从城中冲出，看起来是要阻拦帝国军队的攻势。一些没有进入土堡的突击队带着自己的手枪或者长剑则不再想办法进入土堡，而是迎接出城的丹麦军队。

    “让他们吃点便宜。之后他们就会不断地向外围工事送去有生力量。丹麦人一定会不惜一起代价守住土堡，我们正好利用他们这个心态消耗他们。”

    在华伦斯坦眼里战场上的所有士兵都不过棋子，他只需要思考棋局的最优解，而不在乎有多少生命就此陨落，或者多少家庭因此毁灭。他现在做的只不过是把自己的棋子放在四个点上，然后丹麦人就会自投罗网，把自己所剩不多的棋子也加了上去。最后双方都开始用生命交换生命。看那方首先沉不住气，放弃整个棋局。

    果不其然，更多的守军冲向土堡，人数一度很参与攻势的帝国士兵不相上下。两股势力扭打在一起，以白烟为背景，爆炸为鼓点，演起了人类最古老最残忍的戏剧：战争。

    米歇尔开始从骨子里害怕自己眼前的场景，一开始他只是看见一群人在哪里呐喊，然后其中一些人又倒下。每当有人倒下或者逃跑，更多的人又补了上去，好像永远不会停止。突然间，远处的爆炸声在他耳朵中砰砰作响，眼前的场景被自己的恐惧所扭曲。

    米歇尔在恍惚中好像在大军中看见了自己的父亲和兄长。菲利普 福森身穿鲜艳的军服，举着自己的佩刀，严厉地呵斥自己的手下向前冲锋。而他的哥哥就像他记忆那样身手矫健，躲开敌人的挥砍，面无表情地刺穿面前敌人的胸膛。然后一发震天动地的炮响，菲利普二世在烟雾散去后没有找到自己父亲的背影，自己身旁的兄弟或死或伤，蜷伏在地上的躯体悲惨地哀嚎，而还能战斗的士兵们因为却因为哀嚎更加兴致勃勃。在气势滔天的喊杀声和开火声中，菲利普二世不知道已经夺走了多少人的生命，鲜血滴滴落在他的衣服上。一颗致命的子弹穿过他的咽喉，他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秋天萧瑟的阿尔卑斯山以及血液般蔓延着的的枫叶。

    我们攻下了第一座土堡了。”一位军官的报告让米歇尔从混乱当中清醒过来。

    “伤亡情况如何？”华伦斯坦表情十分冷静。

    “据我所知，突击队的400人只有不到30人确认存活，火枪手损失过半。”

    “可以派出预备队了。”华伦斯坦好像完全没有在意军队的损失，淡然地发出命令，“务必要保证对每个土堡都要保持压迫。”

    “米歇尔男爵，您觉得现在的局势如何？”华伦斯坦随意提问道。

    “我不太了解战争，但是我看得出，很多人都死了。”

    “如果是您的父亲，他会要求自己亲自带领这次突击。”

    “我……”米歇尔的眼神变得落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