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映入眼帘的依旧是天顶那块墨黑的琉璃。
不知从何处透出的微光稀稀落落地打在上面,有那么点波光粼粼的意味,仿若置身深夜的溪流上,桨声灯影里,似乎有什么人的声音在你来我往着。七八中文首发 www.7*8zw.com m.7*8zw.com
灿芜觉得很奇怪,莫非这院子里又来了别的客人?
她伸展了一下双臂,感觉昨日那种铺天盖地的疼痛与疲劳已经慢慢消失了,仅留下了一点轻微的僵硬感。
她转了转头,发现本来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门,今日竟没有关严。
一束细细的光从没有拉好的帷幔里挤了进来,照在四围的流水上,流水边的床上,还有床顶的琉璃上。
除了新一天的早晨,顺着光线桥慢慢爬进来的还有两三个互相交谈的声音。其中一个,和打破她梦境的女声甚为相似。
灿芜于是翻身起床,循着那声音的来源,慢慢往门口走去。
“我反正坚决反对。”
指尖将要碰到门把手时,灿芜听到一个瓷器碎裂般的声音与她擦肩而过。
她的手指不禁轻轻一颤。
“随便你,我只需要你宫里的那个东西。”
咦?这声音——
灿芜正惊讶于那熟悉的声音,冷不防面前的门被人哗啦一下完全打开,洪水般的阳光轰隆隆地涌入,她下意识地用手挡在了眼前。
“姑娘,你醒了。”
等眼睛慢慢适应了强光,灿芜才发现门外的帷幔已被全部掀起,追花、逐蝶双双站在她面前,挡住了门外的天井。
灿芜略微垫了垫脚,试图越过她们寻找刚才声音的来源。
“那个,我刚才好像——”
“陛下问姑娘要不要一起用早膳。”
所以刚才那个声音——
“小姑娘!”
是了,果然是那登徒子的声音。
灿芜闷闷地想,随即走出了门,看见古井边立了三个人。
最左边的红衣女子一袭坠了金线缘饰的妃色留仙裙,腰间一块挂了佩环的帛带束了纤腰盈盈一握,挽一条白底金银粉绘花薄纱罗披帛,披一件艳丽的大袖轻纱外衫,精妙绝伦的金钗花钿簪了满头。
华丽的飞天髻下,一张粉雕玉琢脸半侧着,一双狭长桃花眼斜睨着我,两片花瓣般艳丽的红唇紧抿着,似是散发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唯一颗米粒大小的朱砂泪痣在眼角轻颤着,如泣如诉。
比之红衣女子的冷艳张扬,右边的玄衣女子要低调许多,只是一身鸦青色的劲装短打,肩上系一条同色银丝暗纹披风。
早晨的风轻轻吹开厚重的披风,隐隐透出披风下甲胄的寒光。一头乌黑的长发高高束起,她白的透明的脸在四围的黑色包裹下显得尤为小巧。两弯寡淡的水湾眉下,一双噙了浓浓水雾的杏眼大睁着,一把水葱似的手指轻掩住嘴,看不出她是什么表情。
左边一个冷艳得风华绝代的女子,右边一个娴静如娇花照水的女子,中间站着那个消失了三日的登徒子天帝。
灿芜怔怔地看着那两个陌生女子,完全忘了理面前的天帝。
天帝伸出手,在她的眼前晃了晃,似乎心情不错的样子。
“怎么?三日不见,不认得我了?”
灿芜连忙回过神儿来看他,余光仍好奇地打量着那两个女子。
“当然认得你了,只是你身边的这两位……”
灿芜犹豫不决地看着天帝,不知这问题是否应该问出口。然而他好像毫不在意似的,直接回答了她的问题。
“我来给你介绍一下,我左边这位是战神寒烟。”
玄衣女子还是轻捂着嘴,双眼直勾勾地盯着灿芜,没有说话。
灿芜连忙行了个礼,正要开口,却见她蝴蝶翅膀般的睫毛轻轻翕动,挤下一滴晶莹的泪。女子连忙别过头去,掩饰自己的失态。再转过头时,她的神色已经恢复正常,只是眼圈依旧红红的。
“我右边这位……”
“花神绿珠。”
还未等天帝介绍完,红衣女子目光微侧向院门,脆生生地打断了他。
花神!灿芜激动地想,原来这位绝色上神就是她的恩人花神!
很久以前柏岑曾说过,她出生时那场无厘头的暴雨,便是这神界花神的眼泪。。
是以,灿芜怀着满满的感激之情,冲花神和战神拜了拜,心里又是激动又是紧张。
“拜见两位上神!那个,花神殿下,一百九十年前,青芜山……”
灿芜正要跟花神说起那场雨,却见她看向一旁的眼睛陡然睁大,眼角的泪痣在瓷器般雪白的
皮肤上颤动得更加厉害,像一滴刚刚落下的鲜血。
“陛下,”花神似乎完全没有把灿芜放在眼里似的,自顾自地向天帝拱了拱手,“臣还有要事亟需处理,先行告退了。”
言毕,宽大的轻纱薄袖轻轻一拂,像突然绽开的大朵牡丹花。
“等等,”天帝开口唤她,声音淡淡的,却不怒自威,“那样东西,我不日就会派人去取,烦请你务必准备好。”
花神离去的背影微微一顿,随即略微回头,勾魂的唇角牵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那东西本就一直在梓泽殿里好生供着。至于能不能取走,那便要看陛下的本事了。”
灿芜呆呆地看着她袅袅婷婷地驾云离去,才反应过来那存了一百九十年的感恩,终究是没能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