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伊大声道：“你就是叛宗逆徒？”

    “你胡说，乐师兄……”

    乐超遥制止了云株，回应道：“是的，我就是乐超遥。”

    全伊哼哼说道：“来的正好！”

    他双手汇聚玄功气劲成团，带着无数扬尘向乐超遥席卷而来。

    乐超遥以同样的功法与之对抗。

    气流的对冲使得全伊被震开，弹出很远，乐超遥却在原地没有动。

    全伊并没有停下，反而将四散的气收拢会胸前，运起一道恐怖的气团。

    云株这时才明白原来全伊与自己对战时并没有出尽全力。

    “即便如此，只要找到他的气运行的弱点便能轻易击破，一如当时你面对林深的时候。”乐超遥说道。

    随即，他连气都没有运起，便直直向全伊冲过去。

    蓄力已久的气团形成了恐怖的气压，全伊深吸一口气，运功将气团对冲向自己的乐超遥推过去，心中暗骂愚蠢，竟然想硬碰硬？

    乐超遥伸出右手，又伸出食指，指尖对着那巨大气团的某一处。

    不知有什么东西从他的指尖喷射而出，穿过气团，直击全伊。

    全伊反应不及，直接被击中右肩，向后倒退。

    就在这不知何物穿过气团同时，气团的气迅速向周围解体，那些被玄功功法同化过来形成强大破坏力的气，竟然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散去了。

    只剩下那边的全伊捂着右肩痛苦大叫。

    可能要好一阵子才会好了。

    “上！给我上！”全伊大喊。

    西院来到这边弟子犹豫一会，终究是不敢违抗全伊。

    即便如此，他们也不是乐超遥的对手。

    很快就被乐超遥都制服了。

    全伊趁着混乱，突然对乐超遥发动偷袭。

    可惜这也没什么用。

    全伊的拳停在空中，就已经被乐超遥抓住，动弹不得，但乐超遥没能做下一步动作。

    因为他被击飞了。

    北院的弟子们发出惊呼。

    “乐师兄——”

    然而他们突然发现身上都被上了气锁，根本动不了。

    乐超遥从尘土中爬起来，对着天空中说道：“师尊，请收手罢。”

    一个伟岸的身影从天空中显现出来。

    赤冠星袍，颜色庄重，那便是宗主商真人了。

    很多人从大门走进来。

    几位白袍老者是大仲裁，乐超遥刚见的师兄师姐们都在，还有一名身着锦袍，腰间别剑的少年。

    北院的师长，不，东南西北四院的院长都来了，跟在后面。

    便是乐超遥都觉得心惊，这不是所有八九玄宗的高层都在了，如此阵仗……但是商莹没来。

    商真人如云一般轻轻落地，仿佛不着一粒尘，与此刻浑身尘土站在那里的乐超遥形成了对比。

    乐超遥平视着对方，师父的容颜似乎比以往又更苍老了一些——也有可能是视角变了，上一次他看师父的眼睛还需要稍微抬头。

    “孽徒，还不跪下。”商真人语气平淡，听不出什么感情。

    乐超遥心情复杂，动作十分机械，缓慢跪下。

    “全都是你干的？”商真人说道，指的是那些被打趴下的西院弟子。

    乐超遥沉默一秒，才说道：“是。”

    北院的弟子不忿，嚷嚷起来：“不是的，是他们——”

    “全都是弟子一个人打的，也是弟子最先动手的。”乐超遥大声说道，盖过了所有北院弟子的声音。

    他不能把这件事说全，如果让仲裁去查，无论是否查清楚西院挑衅的事，终究是北院先动手的。

    宗门内禁止私斗，门规中私斗的刑罚比私闯内门要严重的多，那样的话北院弟子们的未来就毁了。

    后方的凌超渺说道：“仲裁公平决事，你的一面之词不可信，何况你是去往禁闭的路上逃回来的，所言绝不可信。”

    仲裁说道：“是这样的。”

    但是乐超遥没有动摇。

    因为跟之前不同，宗主在这里。

    关键是商真人愿意如何认为。

    商真人还在沉默。

    他还在想。

    “我交给你八九玄道，不是让你来做这种事的。”过了许久，商真人缓缓说道，语气不无惆怅与心酸，听的乐超遥心中泛起无限悲伤。“你既然这么喜欢打，那就与我打。”

    “弟子……”乐超遥不知该说什么好，最终只说道：“弟子不敢。”

    “你不敢？你有什么不敢！”商真人痛心疾首的说道。

    这时一个轻锐而散发着狠戾气息的声音蓦然响起：“师父有事，弟子服其劳，师兄不敢与师父比试，与我比试可好？”

    是齐孟冬。

    乐超遥之前没有见过他，但从商莹那里听到的信息，如今活灵活现在自己眼前。

    “是齐师弟啊……”乐超遥慢声说道，“还没跟你打过招呼呢，你好呀。师兄不过早你几年入门，现在恐怕打不过你，你就别欺负师兄了可好？”

    他开始耍赖，一般人便很难再说什么，但是——“不好。”

    他看到齐孟冬骄傲的抬了抬头。

    “师尊，弟子知错，也不愿意打架了，还请师尊谅许。”

    与刚才面对师姐一样，他的耍赖在这里没有用，因为这不是言语就能解决的问题。

    “你跟他打。”商真人却说道：“我以往是太过娇惯你，你应该知道，从外门到内门经过无数艰苦磨练的人是如何的强大，从这样的磨练中脱颖而出的才是真正的天才。孟冬便是这样的人，所以他能做我的弟子。而你，我给予你的条件太优厚了，以至于你得意洋洋，忘乎自我，我将你赶到外门，便是希望你能领悟这一点。谁知道你竟然仍然不思进取，就为了指导几个没用的废才荒废时间还沾沾自喜！你跟他打，你才能知道自己差在哪里。”

    “弟子不能打，弟子知道自己不是孟冬师弟的对手，弟子知道师尊的苦心。”乐超遥艰难说道：“弟子感恩师尊……但是北院弟子都是可造之才，没有师父说道那么不堪……”

    “言卑而心傲！”商真人冷哼一声打断了他：“你不清楚北院是个什么地方吗？你这诬道之人还胆敢在此大放厥词！我看是不是这东西迷了你的心魂！”

    商真人拿出一件物事，重重的掷于地上，乐超遥认出来那是八九玄断案。

    这一次他心中是真的慌了，什么都说不出来，抬头看到那名藏书馆的看守教习满头大汗站在过来的人群当中。

    “气行学、气行学，你跟那个叛宗之人一样！”

    商真人说罢，地上的八九玄断案霎时起火——那自然是商真人发动了玄功所燃的气火。

    乐超遥双目瞪大，看着八九玄断案一点一点烧成灰烬，心中一股无名之火冲上头脑。

    “来战……”他阴着脸，低声说道。

    齐孟冬双眉一挑，轻佻的说道：“什么？”

    “来战——”乐超遥的声音恍若从神渊喷射出的炎流，低闷而灼热。

    两人同时运起八九玄功，乐超遥抬起右手，整条右臂都如同炮管一般，将蓄积的气汇聚于一点，形成能量弹直直冲射出去。

    这是乐超遥的全力一击，与方才全伊凝成的气团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但就如同全伊所面对的对手是乐超遥，乐超遥面对的对手也十分强大。

    齐孟冬阴森一笑，一道飞剑带着极其血腥暴戾的味道与能量弹相遇。

    能量弹被飞剑击碎。

    飞剑被能量弹弹飞。

    一道身影从方才飞剑与能量弹相遇所产生的余波中突进。

    齐孟冬突进过来，飞剑恰好下落，于是相遇，于是齐孟冬握住了剑。

    他拖着身后无数扬尘，宛如开天辟地一般举剑斩来。

    乐超遥没有想预料到齐孟冬的速度，已经躲闪不及，双手变掌，夹住了他的剑。

    剑刃未能对乐超遥带来什么伤害，但是冲击力却让他双脚陷入地中，向后推行，拉出了两道土坑。

    乐超遥抬头对上齐孟冬眼睛。

    齐孟冬对着他笑起来，表情却透露出一股凶狠的意味，似乎在对他说什么。

    乐超遥还没来得及做任何反应，齐孟冬突然双手松开剑，横脚踢到了自己肚子上，使得它飞退向后。

    扬尘散去，那边并没有乐超遥的影子。

    在天上。

    乐超遥不知何时跳跃到上面，以双拳并出，攻向齐孟冬。

    他双目翻白，仿佛癫狂。

    齐孟冬退步闪躲，乐超遥便像钢钉一样砸入地中。

    随后齐孟冬驭剑飞起，乐超遥也从地中跃出，以轻功在空间中跳跃，与齐孟冬缠斗。

    但是乐超遥的状态有些怪。

    他的轨迹毫无法度，像无头苍蝇一样，仿佛身体不受自己控制。

    很快齐孟冬便占了上风，剑剑逼迫，狠戾异常，如同屠宰了无数生灵的屠刀，连续抓住破绽，送到乐超遥眼前。

    他对这位素未谋面的“师兄”没有半分怜悯与同门之谊。

    而乐超遥那边如此用气，消耗必定极大，战斗很快就要结束了。

    两人将再次相遇。

    与上次不同的是，这一次齐孟冬的剑在相遇之前突然偏移。

    他用了一招诡计骗过了神志有些不清的乐超遥。

    乐超遥的劲被卸掉，剑将刺进他的心脏。

    然而这一切并没有发生。

    一名老人阻止了这一切。

    他一边仅用双指夹住齐孟冬的剑，一抖便震退了齐孟冬。另一边擒住犹自宛若癫狂般释放气流攻击的乐超遥，捉住他的右手注入了一道清凉的气息。

    当乐超遥再次清醒，他已经在地上了。

    齐孟冬退到后边去，被两位师兄搀扶着，破口大骂，熊超影为之助阵，甚至把乐超遥骂作一坨屎。

    师父商真人与不知道是谁的一名老人相对默然。

    那老人身上有一股熟悉的气息。

    “你不是在闭关？”商真人说道。

    “感到宗内有事，我自然便出来了。之后我会再回去。”那老者说道。

    商真人沉默了一下，说道：“宗内无事，是我的事。”

    乐超遥看不清老人的神情，却能感受到他现在的悲伤。

    “……”老人突然深手到空中，恰好一枚焦黑的事物被他拈在指尖——那时焚烧的余烬，“八九玄反义，你烧了对吧？”

    商真人冷冷道：“那种东西，早该烧尽了，我只是没想到还有。”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不能放下吗？”

    “悖逆于道，如何能放下？”

    “他是你师弟。”

    “我没有这个师弟。”

    “那他呢？”老者指着乐超遥，“他是一手养大的弟子，还比不上这所谓的道吗？”

    “那又如何？”商真人沉声说道：“悖道之人，不足与言情分。”

    老者痛心说道：“你所修到底竟是何道啊！”

    “八九玄，也是你所修的，如何还来问我？”

    “超群寄给你的信，你没有看？”

    “有些事情就算是他，现在也不能明白。”

    “……你决定了？”

    “不错。”

    两人再次沉默。

    乐超遥听着两人说话，简单的对话蕴含着巨大的信息量，灌入脑中，让他有点反应不过来。

    但是他好像有点记起来这个老者是谁了。

    “尊……易……师伯？”

    他小时候见过这位老者，他是师父的师兄。只是后来不知为何一直在闭关，所以他对这位师伯的印象很模糊。

    老者悲悯的看了他一眼，眼神传达出了无奈与一抹歉意。

    “你天分太高，气行方法却跟不上，所以没有进境，还会导致走火入魔……我解决不了你的问题，去十殿吧，说不定那里有人能解决你的问题……抱歉。”

    “去十殿……是什么意思？”乐超遥茫然说道。

    “你不再是八九玄宗的弟子了，以后好自为之吧。”商真人说道。

    “宗主三思！”

    “宗主三思啊！”

    没有人为乐超遥说话，只有北院的几位师长走出来求情。

    齐孟冬冷笑嘲讽道：“你们还想利用他吗？”

    几位老师愤怒道：“我等绝无此意——”

    齐孟冬呵呵冷笑，正要继续说，便听一道声音哀叹说道：“让他走吧。”

    是北院王院长。

    几位师长也站了起来。

    是的，乐超遥在这里已经够辛苦了。

    听说还要去关禁闭。

    不如离开罢。

    “乐师兄——”是北院的弟子，声音很软，是路小雪醒过来了，“你要走吗？”

    这是所有北院弟子想问的。

    乐超遥还有些茫然，沉默许久，不知何时忽然微笑起来。

    他忽然明白，原来自从他在那时在大会上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在这个宗门中就已经没有人可立锥之地了。

    “嗯。”他应了一声。

    尊易真人来的时候，便已经将他们的气锁解开了，这时尽数围上来。

    有哭泣的，有诉说的。

    他一一回应。

    尊易真人不再看这边，回头看向商真人，说道：“我再问你最后两个问题。”

    “你说。”

    “你想让你的关门弟子废了他吗？”

    “我没想这些，只是他做出了选择，有相应的行为，就应该准备好承受相应的后果。”

    “……”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师父临走前让你不要改变宗门对师弟的态度，你没有听……”

    “那是乱命。”

    “好吧，这件事我不再谈。你把云未渊怎么样了？”

    还在与乐超遥说话的云株突然看过来。

    商真人没有回答。

    乐超遥与北院的弟子说完话，便走了过来。

    “师父，养育之恩，无以为报，不孝徒只有一拜可以谢之。”

    他恭敬的、完整的行了三次大礼拜。

    “商真人。”乐超遥起身，再拜一次，说道：“乐超遥拜别商真人。”

    他又转向北院的师长们一拜，“乐超遥拜别王院长、刘院长，各位师长。”

    众位师长已经不忍看他。

    “拜别凌真人、熊真人、宁真人、凌真人、齐真人。”

    凌超渺姐弟面无表情，熊超影一副已经厌烦的样子，宁超觉尚还有两分不舍之意，眨巴眨巴眼睛，最终叹一口气。

    齐孟冬轻蔑的笑道道：“败阵之修士如败军之将，还要靠他人出手救护，呵，丧家之犬罢了。”

    听闻此言，北院弟子们尽皆怒目相向，乐超遥却不在意，说道：“齐师弟自重。”

    “只是个废物罢了。”齐孟冬说道，却也没人管他。

    乐超遥转向几位仲裁：“仲裁大人，全伊挑衅北院弟子，猥亵女弟子，请从重处罚。感谢。”

    他又看了看北院的众弟子，微笑说道：“以后要好好学习。”

    最后他才转向尊易真人，“真人，可以走了。”

    “嗯。”尊易真人带着他飘然而起，将下山门。

    他的身影仍然如此孤寂。

    他还想回望这座大山下，自己从小生长的地方。

    目光所及却只有一个地方有着与自己的尚存联系的声音。

    那些小家伙们不知合适聚在一起，朝天大喊。

    “乐、师、兄、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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