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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野上篇 第十章(第1页)

    同姓有罪,刑于甸师。

    甸师氏是原本是掌管殿域远郊之外的野外地域的官职,但是在法司的职官中,与殿主同源同姓之人若犯了罪,不在国中示众,而在甸师氏行刑。

    这是为了表达亲亲之道——即便是尊如殿主也对自己的亲人有一份恻隐之心,百姓才有所效仿,对自己的亲人仁厚。

    郕公秋若海发动叛乱,这是不赦之刑,他的下场就是甸师氏以殿主的名义带给的的半碗鸩汤、一仗白绫、与三尺利剑。

    他可以选择怎么死。

    因为他必须死。

    ……

    张顾不知道是否所有位高权重的人——比如十点殿主都喜欢挑三拣四,但是自己这个位高权重的学生是真的很挑三拣四。

    “不对,命典十九卷的王制篇不是这么说的。”

    “元神三论对六十八分脉的描述和这里并不相符。”

    “这里更应该使用乾坤述来解释。”

    “……”

    秋水这小孩子对十殿道典还真是很熟悉。

    当然张顾也不是吃素的,当年没到经济学院之前,毕竟也是被父亲送道乡学中专门学习过道典的人,多吃几年饭总是有更多墨水的。

    “不行,这里用乾坤述不行,你不能老是用乾坤述那种高度概括的东西解决一切问题。”张顾严肃的说道:“那样很容易变成虚无主义。”

    秋水反驳说道:“性理的问题当然要用性理来解决。”

    “就因为是性理的问题,才更应该填充事实上能实现的方法来解决。”

    虽然前面几个问题都解决了,这里两人倒是有点不死不休的意思了。

    这时候突然敲门声响起,接着竹涯就走了进来,先对张顾行礼道:“张先生,今天早课就这样吧,我们准备出师了。”

    “好的。”张顾将教材整理好,然后有些怪异的秋水:“你真的要这么做?”

    秋水嘟嘟嘴:“对。”

    张顾还是难以接受,看向竹涯。

    竹涯也点了点头……张顾是觉得护法最近是不是有点太宠她了,完全不像是刚开始见到他们的时候那么强硬。

    竹涯似乎了解到他想说什么,对他一笑,似乎是在说:严厉的有您就够了……这不是够不够的问题啊。

    收拾好东西后,张顾就离开了房间。

    竹涯对秋水说道:“你要先吃早饭还是先去洗澡?“

    “我不想吃早饭了。”秋水居然这样说道。

    “……你不要对军粮抱有什么憧憬,那东西不好吃。”竹涯很清楚她在想什么。

    “竹涯做饭我都吃腻了。”

    “以前没见你这么多事。”

    “我不要吃胡萝卜。”

    “不行,今天也要吃。”因为有衅鼓之礼。

    竹涯不再理会她颠三倒四的说话,直接把她拎到食堂去吃饭。

    今天是齐洲殿大军出征的日子。

    秋水已经按照礼法斋戒了数日,正午九时将要告祭于宗庙,受命出征。

    齐洲殿的大军已经在路门外整装待命了。

    战车三百,甲士三千,都是精锐之师。

    这次齐洲殿非常光明正大的出行轨迹贴到了公告榜上。

    大军十日内将次于青萍县隐州邑,与当地地方军会师,作为攻打匪寨的基地,然后将进入太仪殿和宗能殿主进行殿主会见,与太仪殿联合打击匪军。

    这无疑就是要昭告域中——齐洲殿殿主的大军要到来了,因而迫使很多贼匪望风而降。

    这是今日之前一直在发生的事,还没有出师就已经获得了不少战果,使得长老们也不得不承认殿主亲征的意义。

    这代表了齐洲殿最高级别的态度,所以没有任何可能流出说政府内部对此事还尚有分歧的传言,大家都知道殿主来了。

    君行师从,卿行旅从。

    这本就该是殿主的阵仗。

    只是百姓很久没有见过这样的阵仗了,上一次殿主亲自带兵出行已经是几十年前,秋茯殿主还在位的时候了。

    然而那一次好像还是与太仪殿的边境冲突,这一次却是出兵帮助太仪殿,虽然这不是主要目的。

    许多百姓一大早就出城来到了那些大粮仓的附近,在戒严区外远远的观望着那些整齐的方阵。

    那里面有着很多人的父子兄弟,他们或许将一去不回,在伤感的同时,百姓们更多的在此刻感到荣耀。

    赴奉君命,出师讨贼,而不再是死于内乱的战争。

    这是真正将迎来黎明的新篇章。

    ……

    与朝会、告朔等正式场合不同,殿主行军要穿着韦弁服,与皮弁、爵弁服同为弁服,韦弁的形制与之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只不过韦弁是宛如燃烧着炽焰的红色。

    当然与皮弁服一样,这次的韦弁服对秋水来说还是有些大。

    竹涯还是很细致的帮她打理,头发也一点一点梳好扎起来。

    洗过澡后的小姑娘身上散发着清香。

    做好准备后牵着她来到神道之前,身着白色深衣的众执事已经恭候多时,长老们早已身着铠甲,肃立前方,貌色恭敬。

    “好了,我就送到这里。”竹涯低声说道,“等一下要听从执事们的引导。”

    “嗯。”秋水答应道。

    宗庙之事,一般护法并不陪同殿主,所以竹涯退至长队之后,与张顾并排走在一起。

    张顾望见前方庙堂将至,想到如今观海殿主已经是高祖庙了,心中感慨,虽然感觉上过了很长时间,但是其实今天离那个时代并不是太远,也不过四五十年前。

    竹涯微声说道:“如果算上篡君,如今观海殿主庙便应当迁毁入祧了。”

    是的,因为殿主之位的争端,齐洲殿在短短的五十年中死去了五位殿主,观海殿主的霸主之业迅速衰败。到秋水这里只留下了一个千疮百孔的齐洲殿,即便是殿主亲征,所能带领的精锐也只有三四千人。

    纵然秋水认为这似乎足够了。

    庙门开启,殿主于太祖庙献爵三,诵读祭文,执事执命遍告诸庙——若是命将出征,接下来还有殿主授兵于大将军的礼节,不过现在不用。

    离开庙门之后,护法回到殿主的身边,将出路门,到殿外正对着的社坛去。

    当身着赤红色韦弁服的殿主从路门中显现出身影的那一刻,戒严区外有目力好的人已经惊呼出声。

    “是殿主!”

    “殿主尊上!”

    人群振奋起来——他们许多人至今还忘不了刑杀叛党那天那个身着纯白,凛然无畏的幼小身影。

    如今红衣如火走在最前,披甲之士随之于后、听命于她,单是看见便能感受到那份庄重威武。

    所以他们将行跪拜——这不仅仅是对这个殿域的元首致以敬意,更是对殿主尊上的祝福。

    社坛是开放的,四周无壁,亦不设幕。社坛的旁边还有一座小屋,则是亡国之社。

    相传古时候有亡国之君,他们用以祭祀大地的社坛,如今便用墙与盖遮蔽起来,依礼法而言,这象征着亡国之人,自绝于天,他所祭祭祀的土也将与天相隔开来。只有尚存于世的国家的社坛,才会显露于天地之中,以表示国君通天地之道,受天之命以治国家。

    那亡国之社,便称为亳社,立在社坛的一旁,似乎是在时时刻刻提示着国君悖天虐民的下场。

    灌酒献爵之礼完成以后,人们看到一名身着甲胄之人牵着一头牛来到了这里。

    那人应该是一位老人,一些对礼典比较熟悉的先生说道:“那是理堂长老。”按礼法,殿主祭社,冢宰牵牲,自然当由理堂大长老来进行这个礼节。

    护法端着盘子走近,殿主将盘子上的刀取下来,对牲行礼,然后便下了第一刀。

    牛血迸出,随后倒地,便是已死。

    殿主将刀放回托盘,步履退却,有专门负责的执事带着大刀上前,在现场用极其娴熟的手法开始肢解牲体。

    另有执事由护法带领,提奉铠甲,为殿主着甲。

    与众将士的铠甲不同,殿主的铠甲在阳光下闪烁着鎏金光彩,如同白昼星辰。

    那边的牲体肢解已经完成,便被尽数扔到大鼎中烹煮。

    放出来的牛血由一个硕大的铜盆盛装着。

    殿主身着铠甲,将铜盆中的血涂在巨大的行军鼓上。

    殿主行退,巫祝上前,执鼓而待。护法执白旄,理堂大长老奉黄钺,护送殿主入军,登车。

    当如雷般沉闷而轰鸣的鼓声响起,那便是大军出发的信号。

    殿主从大长老那里接过黄钺,左手驻之。又从护法那里接过白旄,右手秉之,然后向天举起,挥动数下,全军都能看到。

    于是数百战车与数千甲士齐声轰隆隆地启动,那一刻仿佛天地齐齐震动。

    一只白鸟划过天空,如同天神降使,护佑众军士。

    君以军行,祓社衅鼓,祝奉以从,于是乎出境。

    当看着大军出行,随行一车的殿师张顾忽然说道:“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

    梨长老摇了摇头,说道:“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宗长老不懂,看向秋水:“殿主以为如何?”

    秋水望着前方开道的军士的车架、道路两旁如潮水般跪下去的百姓,与那飘扬在空中的,白色军旗画着的飞鸟宛若真正飞起来,没有说话。

    或者也不需说?

    只有竹涯知道。

    “织文鸟章,白旆央央——”他说道。

    秋水抬头望着他温柔一笑。

    “元戎十乘,以先启行。“

    ……

    齐洲殿最厉害的匪军都在南边,因为齐洲殿南邻太仪殿,曾经齐洲殿打乱的时候有不少人都逃到太仪殿去,在太仪殿域内躲避齐洲殿政府的追杀。

    当然这也是因为极北之地的翼神殿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在北方战线,对内屏障太差,又是不毛之地,无法给予叛党任何外交制衡上的庇护。而西边是大海,东边则被东来山挡住去路,太仪殿自然成为首选。

    事实上太仪殿的军事在十殿中或许算最差的那一拨。

    但太仪殿是礼仪之乡,文化鼎盛,在繁华地区,那些叛党反倒不敢像在齐洲殿那么乱来,可是郊野地区的骚扰令人不胜其烦。

    如今齐洲殿大军出征,那些匪巢里的被逼上山头的一般百姓不是被劝谕,就是望风而降,只有那些匪头,身为叛党余孽,自知罪不可恕,还在负隅顽抗。

    所以除了投降以外,首选便是逃到太仪殿。

    其实已经有相当数量的匪首已经投降了,因为政府刚处理了郕公秋若海一伙,其实这时候是投降从宽的——毕竟真正的大枭已经都被结果了,这些被攒动的小匪首,虽说刑不能免,但总能保住小命。

    可惜人心也没有这么简单,虽然已有前例,但性命攸关,总是想再怎么样争取些什么,比如城下之盟之类的。

    然而殿主亲征把他们的一切想象打成梦幻泡影。

    况且他们听说,这一次齐洲殿还主动联系太仪殿联手剿匪。

    这本是几乎没有可能发生的事——当年太仪殿内乱,太仪殿殿主宗能便是观海殿主所立,直到如今。后来就算齐洲殿衰退,却从来不肯放下架子与这个邻邦合作,总还保持着一种霸主的态度对太仪殿指指点点,自然太仪殿受不了早已衰弱的齐洲殿这样的态度,有好几次边境冲突因为一些小事而起,就是齐洲殿放不下面子表现。

    如今居然放下面子来合作了?还要进行殿主间的会见?那个幼女搞什么鬼!

    如今四境封锁,所以剩下的唯一一条路就只有把那个自称殿主的幼女杀了,他们才有一线机会喘息,逃亡到东来山那头。

    他们当然不缺杀手,因为他们的匪巢几乎就是杀手窝子。

    南方最大的匪头是原隐州守牧王玄霸,原本是秋芫党人,秋芫篡位被齐洲殿长老合计杀死后,他带着部下逃匿野外,霸山为匪。

    现在最强的郕公秋若海一支被灭,其他的匪首自然便要奉他为匪头,聚在一起商讨刺杀殿主的事情。

    “王大当家!我所有的家底都在这儿了,您一定给咱们做主啊……”黄花寨寨主把银票和他还余下的那些下属的身契往前一推,哭爹喊娘的说道。

    “是啊,那些白眼狼的夜行人,平常吃我的住我的,花了我不少银子养,他妈的竟然怕那小娘们来就全跑了……”清风寨的刘大当家说道。

    王玄霸没好气的说道:“老子正想着呢,嚷嚷些什么?”

    他情绪不太好,作为这边的一号人物,有一些真正的行军经历的人,知道军队是如何的严密,派这帮乌合之众的人去刺杀?开玩笑。

    这一桌子所谓的匪首,全都是些投机附益在那些原来的党人身边的小喽啰,如今大牌的都被杀干净了,他们倒也成了一方小霸王。

    他看着手中的黑石,想着那个黑衣人说的组织,终于下定决心。

    “够了,你们都滚回去!”王玄霸大吼,“我保证那个小娘们会死,过几天你们就看着吧。”

    “王大当家!”

    “感谢王大当家!”

    “王大当家万岁!”

    他看着这群乌合之众,越想越气,原本跟着那秋芫极有前途,谁知道他就这么死了!那秋若海也是个憨憨,没有一个可指望的,要不然自己如何会落得如今这副地步?

    那个黑衣人,一看他就知道背后有些什么恐怖的东西,他本不想与跟那家伙扯上关系,都是被那小娘们逼得!

    王玄霸面色阴翳,对站在暗处的下属说道:“拿我的外套来,我出去一趟。”

    ……

    看到站在门口的张顾,他父母难免有些震惊。

    “你不会惹恼殿主被赶回来了吧?”他父亲更是直接问道。

    张顾神色有些复杂的说道:“您不要瞎想……总之不是出了什么事。”

    张父是不信他说的话的,张母已经帮他把行囊拿了进来。

    “哟,怎么这么多东西,不是小顾你的吧?”

    张顾点点头,有些不知如何启齿,“……今天有,有我两位……两位朋友来这边、呃,旅游。是齐洲殿里的人,新交的,今晚就住咱家,所以殿主让我先回来准备……妈,咱家里还有房间吧?”

    张母疑惑说道:“有是有的……是什么大人物要来咱家啊?”

    张顾干笑了下:“也不是啥大人物,我能交上朋友的能是些啥大人物。”

    张父说道:“不对,你小子有事儿瞒着我们。”

    怎么这种时候这么机灵……“好吧是个重要人物,但是毕竟跟您儿子我交朋友的,也不是啥坏人对吧。”

    这么一说父母能理解一点了……“毕竟是殿主安排你来的,大概跟殿主他们关系也很好吧,妈读书不多,我也知道道典上讲的那个、那个怪唐……?”

    “是亥唐。”张父说道。

    道典上记载了曾经一位国君的故事,这个国君有一位非常尊敬的庶人之友,名叫亥唐。国君到了这位朋友家里,朋友让他坐他就坐,朋友让他吃饭他就吃饭,自己不敢挑剔饭菜的口味。

    说不定就是这样一位殿主礼敬的庶人,他不希望太张扬,所以选择在比较庶民的张顾家借宿。

    张顾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还好父母自己就解释通了……他实在不擅长撒谎,就算是殿主命令他撒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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