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前的一天晚上,赵海城飞m市,从乘客名单里看到邹旭晨的名字,也没有在意,航班上有那么一两个明星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可是三小时后的回程飞机上他再次看到了这个名字,这个连助理都没带的明星,三小时之内跑到市中心去录节目又赶回机场坐末班飞机。
寰宇在m市有自己的基地,他们在那里稍作休息之后开始准备执飞三个小时后的回程航班。公司新人需要从第二副驾驶开始做起,按照规定,第二副驾驶在飞机起降阶段不可以坐在前面驾驶位上,但巡航阶段可以,为了培养他们,通常飞机平稳之后副驾驶会让出座位来让新人观摩学习,那天机上就有这么一个第二副驾驶,赵海城配合机长起飞之后,让了位子。
晚班飞机上乘客不多,机长就让他去客舱休息片刻。
赵海城走进头等舱,那里只有一位乘客,戴着口罩和鸭舌帽,趴在桌上在呕吐袋背面空白处写着东西,他知道这就是邹旭晨。
他寻了个舒服的空位子,恰好隔着过道坐在这位歌手旁边。歌手抬起头看了赵海城一眼,点头示意,虽然戴着口罩,但从微眯的眼睛里可以看出他还微笑了一下,给人印象不错。
“谦和的明星,确实能给人好印象,”听着他娓娓道来,方庭云点点头点评,“虽然在十八线左右徘徊,但这样修养好的也是难得。”
赵海城对这个说法不认同:“印象好只是因为谦和,跟他是不是明星,是几线明星,一点关系都没有。”
邹旭晨写着写着,突然甩了甩笔,又在纸上划了几下,再次甩了甩,赵海城抽出自己的圆珠笔递给了他。
他道了一声谢谢继续奋笔疾书,几分钟后快速写下最后几个字,终于呼出一口气,又拿起来看了几遍,修改了一些细节,将笔还给赵海城。
他摘了口罩,再次道谢,两人便断断续续聊了起来。
通过攀谈赵海城得知,邹旭晨上午接到m电视台的通告让他顶替一个因为档期太满临时退出的新晋的小鲜肉参加一档节目的录制,他赶忙订了机票飞过来,到了电视台却被告知小鲜肉刚刚推荐了一个网红来录节目,节目组对他草草道了歉,就继续去忙了,他第二天还预订了f市的录音棚,助理和经纪人去处理别的事情,他也不想麻烦他们,就自己买了晚班的机票赶回去。
“明星也真是辛苦。”赵海城见过很多明星,戴着墨镜和口罩,他们有时会乘坐很晚班的飞机,满脸疲态,下了机遇到接机的粉丝又勉力微笑应对。
“我这种十八线的算什么明星。”邹旭晨自嘲地笑。
赵海城道:“你的《放手最好》全国人不论老少都会哼几句,怎么不算明星?”
“明星不明星的我倒是真不在乎,我更想大家叫我‘歌手’。”
“你不是多栖艺人吗?”
他摇摇头:“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歌手,可是我不去参加真人秀、不演电视剧、不做广告代言,哪来的钱继续搞音乐呢?我也想清高,可这世界不是乌托邦。当然,我也希望别人看见真人秀或者电视剧会觉得我这个人不错,进而去喜欢我,但不是为了红或者怎么样,我只希望他们在喜欢我之后能够去搜一搜我的歌。
“我每天不管是吃饭、睡觉还是做什么事,都会带纸笔在身边,有了灵感就写歌,可是都没人想听”
赵海城指指他手边的呕吐袋:“这也是写的歌?”
他也不避讳,直接递给赵海城:“新歌的歌词。”
说到这里,赵海城指着专辑上第三首歌对方庭云说:“就是这首《云端》。”
降落前赵海城结束了他们的谈话回去接管飞机,邹旭晨想要记下他的地址出了新专辑寄一张给他,赵海城拒绝了,他告诉邹旭晨,等到新专辑发售,他会亲自去买一张,他想以自己的微薄之力表达对一个人梦想的尊重。
飞机到达f市已经是凌晨一点了,赵海城蹭机长的车子离开时看见邹旭晨还在航站楼外面等经纪人来接,这个个子不算太高的男人就坐在28寸的大行李箱上睡着了。
“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还轮不到我们小老百姓来同情他吧。”方庭云把空的cd盒插回去。
“我已经过着自己想过的日子,正在按部就班地实现着自己的梦想,所以我希望他也能实现梦想,只是这样而已,谈不上谁同情谁。”
方庭云还想说什么,却闭了嘴,因为播放器里响起了歌曲的前奏,空旷辽远,她看见播放器的显示窗上写着阿拉伯数字“3”。
这就是那首诞生于呕吐袋上的歌。
她听得很认真,从歌词里她听出不甘,挣扎,义无反顾,破茧成蝶,还有面对命运的愚弄而始终保持着的坚定执着,曲调十分温暖、积极,给人无限希望,她的脑海中闪现的是自己这些年经历的苦难,受到的指责和怀疑,付出的努力和艰辛。
她开始有点认同赵海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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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房里的水壶鸣叫起来,赵海城进去关了火,把刚烧开的水倒到热水壶里,拿空杯倒了一杯水,说:“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方庭云从音乐中收回注意力,又陷入了思考——说什么呢,难道要说“我就是来看看你有没有生气”?想到这,方庭云一阵心惊,自己什么时候在乎过别人生不生气了。
“我……”
“呀!还给我留着门呢?小海快把红花油拿来,哥给你擦——”袁跃然风风火火地推门而入,话说到一半,看到眼前的场景就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