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仁慈的选择
他天生就是冷白的肤色,即便在这样昏暗的光线中,也像是珍珠一般白得发光。
可也正因如此,很容易让人忽略他脸上的苍白。
但夏沉烟发现他的唇色,比平时都要淡了许多。
“王爷……”
她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忽然瞥到他右手的袖子上,有新鲜的血迹。
是跟伤者离得太近,蹭上的血迹吗?
像君卿衍这样的上位者,通常都是高高在上,即便面对要送命的手下,也不会轻易靠近。
但眼前这位权倾天下的摄政王,似乎并不是那样的人。
可夏沉烟很快就意识到不对。
因为在君卿衍宽大的袍袖下,隐约闪现出一道冰冷的银光。
是匕首!
而且是,带血的匕首。
夏沉烟的左眼皮狠狠跳了一下,脑海中出现了一个可怕的念头,看向君卿衍的目光里多了一丝错愕。
“去处理一下吧。”
君卿衍冷白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烛火投映的暖光跳跃在他的侧脸颊上,微光与阴影交错,可见一道突兀的青筋顺着他下颌侧面的颈部线条延展向下,没入收束的领口中。
“啪嗒。”
他攥在右手的那把匕首,鲜血顺着刀尖滴落在地上。
其实是没有声音的。
夏沉烟耳畔却这么回响着,让她有一瞬间的恍惚。
言齐和钟神医显然也意识到里面发生了什么,后者一直显得很淡然的脸上,终究还是略过了一抹不忍,然后就恢复了原样,径直走进了里间去。
“王爷你……没事吧?”
比起里面的情况,言齐似乎更担心君卿衍。
君卿衍却微抬下巴,眼尾上挑的眸子半眯着,用一副漫不经心的慵懒姿态反问:“本王能有什么事?”
他语气自然,要不是嘴唇仍然泛白,几乎看不出一丝破绽,就和平日那个纨绔子弟没什么区别。
言齐跟了他这么多年,自家王爷是什么样的人,他不是不清楚。
亲手杀了自己人,怎么可能会没事呢?
于是动了动嘴唇,满脸的欲言又止。
这时候说安慰的话,好像不太合适,但什么都不说,又觉得心里憋得慌。
君卿衍却没给他再次开口的机会,举步就朝门外走了出去。
“王……”
言齐张口就被那独臂老者打断了:
“让他去吧。”
“……”
言齐看着自家王爷的背影,犹豫了一下,果然还是没再开口,也没有跟出去。
黎明前的夜空已不见了峨眉月,只余疏星点点,在白雾袅袅的寒潭水面上投下粼粼微光。
君卿衍蹲在潭水边,将右手浸入水里。
丝丝凉意从指间伊始,迅速漫过整个手掌,掌心里那一块仿佛被热血灼伤过留下火辣辣隐痛的地方,疼痛得以缓解。
他就保持着这个姿势,沉默了许久。
直到听见背后有很轻的脚步声传来。
他不动声色地收回手,手中还攥着那把小巧的银质匕首。
因为潭水洗涤,匕首上原本沾染的大片血迹,已经被清洗得差不多,只留下一些顽固的血渍。
他从怀里掏出一块方巾,缓缓擦拭着寒刃上残余的血迹和水渍。
脚步声在距离他几寸外,戛然而止,只能嗅到来人身上那股很浅很淡的草木香气。
害怕了吗?
他心里想着,目光散漫地落在谭水里倒映出来的那张苍白面孔上——那是他自己,令人憎恶的自己。
他扯了扯嘴角,想笑,但没笑出来,于是水里那张脸仍然是冷着,淡淡地问:“现在还觉得本王是好人吗?”
夏沉烟背着双手,闻言歪了下头,反问他:“王爷为什么觉得,我会改变答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