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1）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2）。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3）。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4）。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5）。

    蒹葭凄凄，白露未（6）。

    所谓伊人，在水之湄（7）。

    溯洄从之，道阻且跻（8）。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9）。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10）。

    所谓伊人，在水之（11）。

    溯洄从之，道阻且右（12）。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13）。

    “注释”

    （1）这是一首怀人的诗，诗中的“伊人”，可能是指恋人。

    （2）蒹（jian）：荻，形状像芦苇。为：这里是像、似的意思。

    （3）伊人：那人。

    （4）洄：弯曲的水道。

    （5）游：流，水流。

    （6）（xi）：干。

    （7）湄（mei）：水和草交接的地方，岸边。

    （8）跻（ji）：升高。

    （9）坻（chi）：水中陆地。

    （10）采采：茂盛的样子。

    （11）（si）：水边。

    （12）右：这里是迂回的意思。

    （13）（zhi）：水中陆地。

    “译文”

    河畔芦苇色苍苍，夜来清露凝成霜。我所爱的那个人，正在河水那一方。逆流而上去寻他，水中多石路又长。顺流而下去寻他，仿佛在那水中央。岸旁芦苇长得欢，露水珠儿还没干。我所想念的那人，正是在那水草滩。逆流而上去寻他，水路升高舟行难。顺流而下去寻他，仿佛在那小渚间。岸旁芦苇颜色鲜，白露珠儿颗颗圆。心上所爱那个人，就在对面河岸前。逆流而上去找人，水道阻隔曲弯弯；顺流而下去找人，伊人像在对河滩。

    黄鸟（1）交交黄鸟，止于棘（2）。

    谁从穆公？子车奄息（3）。

    维此奄息，百夫之特（4）。

    临其穴，惴惴其。

    彼苍者天，歼我良人。

    如可赎兮，人百其身（5）。

    交交黄鸟，止于桑。

    谁从穆公？子车仲行（6）。

    维此仲行，百夫之防。

    临其穴，惴惴其。

    彼苍者天，歼我良人。

    如可赎兮，人百其身。

    交交黄鸟，止于楚。

    谁从穆公？子车针虎（7）。

    维此针虎，百夫之御。

    临其穴，惴惴其。

    彼苍者天，歼我良人。

    如可赎兮，人百其身。

    “注释”

    （1）这首诗为秦人挽“三良”而作。据历史记载，秦穆公死时，以177人殉葬，其中有秦之良臣子车氏三人。秦人作了这首诗哀悼他们。

    （2）交交：鸟叫声。

    （3）子车奄息：子车为姓，奄息为人名。

    （4）百夫之特：能抵抗百人的意思。

    （5）人百其身：意思是说用一百个人的命来赎他一个人的命。

    （6）子车仲行：仲行，人名。

    （7）子车针虎：针虎，人名。

    “译文”

    黄鸟哀鸣声啾啾，飞到枣林中徘徊。啥人陪葬秦穆公？子车奄息遭了灾。就是奄息这个人，是超百人的干才。走近他的殉葬地，使人心惊又胆战，苍天呀苍天！杀害好人不应该！如果可赎这条命，愿死百次来抵偿。黄鸟哀鸣声凄凉，飞来停在桑树上。啥人陪葬秦穆公？还有子车氏仲行。维有仲行这个人，可比百人力量强！走近他的殉葬地，使人战栗又悲伤！苍天呀苍天！杀害好人黑心肠。如果可赎这条命，愿死百次来抵偿！黄鸟哀鸣声凄凉，飞飞停在荆树条。啥人陪葬秦穆公？子车针虎被他挑。维有子车家针虎，可敌百人真英豪。走近他的殉葬地，使人战栗气难消！苍天呀苍天！杀害好人罪难饶。如果可赎这条命，愿死百次来抵偿！

    晨风（1）彼晨风，郁彼北林。未见吾子，忧心钦钦（3）。

    如何如何，忘我实多。

    山有苞栎，隰有六（4）。未见君子，忧心靡乐。

    如何如何，忘我实多。

    山有苞棣，隰有树（5）。未见君子，忧心如醉。

    如何如何，忘我实多。

    “注释”

    （1）这首诗写一位女子因长期见不到丈夫，怀疑他是不是遗弃了她。

    （2）（yu）：鸟疾飞的样子。晨风：一种鹰类猛禽。

    （3）钦钦：忧愁不止的样子。

    （4）苞：丛生的样子。隰：低湿之地。六：通“蓼”，长，高。（bo）：同“驳”，赤李树。

    （5）棣：郁李树。（sui）：山梨树。

    “译文”

    晨风似箭高飞翔，飞到北林树荫藏。还没见到那人啊，愁肠郁结心忧伤。为什么啊为什么？对我忘情何其多！山上栎树长得多，洼地生长有六。还没见到那人啊，满心忧愁不快乐。为什么呀为什么？对我忘情何其多。山上郁李长得低，洼地山梨生得密。还没见到那人啊，如同酒醉心忧急。为什么呀为什么？对我忘情何其多！

    无衣（1）岂曰无衣？与子同。

    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2）。

    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

    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注释”

    （1）这首诗表现了秦国战士团结互助、英勇抗敌的精神。

    （2）泽：通，内衣。

    “译文”

    哪里会没衣裳穿，你我共用一战袍。国家调兵去打仗，修好武器戈和矛，你我共同歼仇敌。哪里会没衣裳穿？你我共穿内衣裳。国家调兵去打仗，修好武器矛和戟，你我同把敌人防。谁说你是没军装？战袍你我同武装。国家调兵去打仗，修好我们那甲胄，赴敌你我同前往。

    渭阳（1）我送舅氏，曰至渭阳（2）。

    何以赠之？路车乘黄（3）。

    我送舅氏，悠悠我思。

    何以赠之？琼瑰玉佩（4）。

    “注释”

    （1）这首诗写舅父与外甥惜别之情。

    （2）渭阳：渭水的北边。

    （3）乘黄：四匹黄马。

    （4）琼瑰：指美玉。瑰：美石。

    “译文”

    我给舅舅去送行，远送送到渭水滨。什么礼物送给他？黄马大车表我心。我给舅舅去送行，常常思念我娘亲。什么礼物送给他？美玉宝石表我心。

    宛丘（2）子之汤兮，宛丘之上兮（3）。

    洵有情兮，而无望兮（4）。

    坎其击鼓，宛丘之下（5）。

    无冬无夏，值其鹭羽（6）。

    坎其击缶，宛丘之道。

    无冬无夏，值其鹭（7）。

    “注释”

    （1）十五国风之一。

    （2）这首诗写一个男子爱上了一个舞女。

    （3）子：指那跳舞的女子。汤：通“荡”，舞姿轻盈、飘荡的样子。宛丘：丘名。

    （4）洵：既。

    （5）坎：击鼓或击缶时发出的声音。

    （6）值：持，拿。鹭羽：用鹭鸶的羽毛制成的一种舞具。

    （7）鹭（dao）：即“鹭羽”。

    “译文”

    姑娘跳舞摇又晃，在那宛丘高地上。虽然心里爱慕她，可惜没有啥希望。把鼓敲得咚咚响，宛丘山下尽情逛。不分冬来不分夏，鹭丝羽毛拿手上。瓦盆敲得当当响，舞在宛丘大路旁。不分冬来不分夏，鹭丝羽毛拿手上。

    衡门（1）衡门之下，可以栖迟（2）。泌之洋洋，可以乐饥（3）。

    岂其食鱼，必河之鲂？岂其取妻，必齐之姜？

    岂其食鱼，必河之鲤？岂其取妻，必宋之子？

    “注释”

    （1）这首诗写人当安于贫贱。

    （2）栖迟：叠韵联绵词，游息，止息。

    （3）泌（bi）：指泉水。乐饥：疗饥，弃饥解饿。

    “译文”

    支木搭门门虽低，一样也可来安居。泌清泉水荡漾流，欣赏流水可忘饥。难道人要想吃鱼，定吃黄河那鳊鱼？难道人要想娶妻，须娶齐国姜姓女？难道人要想吃鱼，定吃黄河那鲤鱼？难道人要想娶妻，须娶宋国子家女？

    东门之杨（1）东门之杨，其叶（2）。昏以为期，明星煌煌。

    东门之杨，其叶肺肺（3）。昏以为期，明星（4）。

    “注释”

    （1）这首诗写情人久等不至时的焦灼心情。

    （2）（zang）：茂盛的样子。

    （3）肺（pei）肺：犹“芾芾”。

    （4）（zhe）：光亮的样子。

    “译文”

    东门之外有白杨，叶子茂密好乘凉。相会约在黄昏后，启明星儿闪闪明。东门之外有白杨，风吹叶儿沙沙响。相会约在黄昏后，这时星儿闪闪亮。

    墓门（1）墓门有棘，斧以斯之（2）。夫也不良，国人知之。

    知而不已，谁昔然矣（3）。

    墓门有梅，有鸮萃止（4）。夫也不良，歌以讯之（5）。

    讯予不顾，颠倒思予（6）。

    “注释”

    （1）这是一首斥责坏人的诗。

    （2）墓门：陈国城门名。斯：析，劈开。

    （3）谁昔：即“畴昔”，从前。

    （4）鸮（xiao）：俗名猫头鹰。萃（cui）：集、止息。

    （5）讯之：应订正为“讯止”，与上文“萃止”相呼应。

    （6）这两句是说，劝告他的话他不听，反而从反面来理解它。

    “译文”

    墓门旁边有荆棘，挥动斧头把它劈。那人不是好东西，大家都知他恶习。知道他坏他不改，还和从前一样坏！墓门长有酸梅树，猫头鹰啊飞来住。那人不是好东西，唱个歌儿来劝告。劝告他也不愿改，是非难分好和歹！

    防有鹊巢（1）防有鹊巢，邛有旨苕（2）。谁予美？心焉忉忉（3）。

    中唐有甓，邛有旨（4）。谁予美？心焉惕惕。

    “注释”

    （1）这首诗写因情人受蒙骗而心里忧烦。

    （2）这两句是说：堤岸上筑了鹊巢，山丘上长了水草。比喻流言是无中生有，不足为信。邛（qiong）：土丘。旨：味美。苕（tiao）：一种长在低温之地的蔓生草。

    （3）（zhou）：欺骗、蒙蔽。予美：我的美人，即爱人。

    （4）中唐：中庭的道路。甓（pi）：砖。（yi）：即绶草，开杂色花。

    “译文”

    水坝怎有鹊做巢，山上怎会长水草。哪个欺诳我爱人，我的心里真烦恼。庭中怎有瓦铺道，山上怎会生水草。哪个欺诳我爱人，心里忧愁似插刀。

    月出（1）月出皎兮，佼人僚兮（2）。舒窈纠兮，劳心悄兮（3）！

    月出皓兮，佼人兮（4）。舒忧受兮，劳心兮（5）！

    月出照兮，佼人燎兮（6）。舒夭绍兮，劳心惨兮（7）！

    “注释”

    （1）这是一首月下怀人的诗。

    （2）佼（jiao）：亦作“姣”，美好。僚（liao）：美好。

    （3）窈（yao）纠（jiao）：形容女子身段苗条、体态轻盈、柔美多姿的样子。悄：忧愁的样子。

    （4）（liu）：美好。

    （5）忧（you）受：义犹“窈纠”。义同“悄”。

    （6）燎：美好。

    （7）夭绍：义犹“窈纠”、“忧受”，都是形容女子体态之美。惨：通，忧愁不安的样子。

    “译文”

    月儿出来亮皎皎，美人长得多俊俏。体态轻盈姗姗来，想她想得我心劳。月儿皎洁照城郊，美人月下多美好。缓步走来姿态美，想她想得我心焦。月儿出来照四方，美人月下多漂亮。缓缓行来仪容好，想她想得我烦躁。

    泽陂（1）彼泽之陂，有蒲与荷（2）。有美一人，伤如之何（3）！

    寤寐无为，涕泗滂沱（4）。

    彼泽之陂，有蒲与（5）。有美一人，硕大且卷（6）。

    寤寐无为，中心（7）。

    彼泽之陂，有蒲菡萏。有美一人，硕大而俨。

    寤寐无为，辗转伏枕。

    “注释”

    （1）这是一首女子思念情人的诗。

    （2）陂（bei）：堤岸。蒲：一种草。

    （3）伤：即女性第一人称代词“我”。

    （4）泗：鼻涕。滂（pang）沱（tuo）：本是雨下得很大的样子，这里是眼泪鼻涕一起流下的样子。

    （5）（jian）：兰草。

    （6）卷（quan）：通，美好的样子。

    （7）（yuan）：忧闷的样子。

    “译文”

    池塘边上围堤坝，长着蒲草与荷花。看见一个美男子，想他无法奈何他。夜来睡觉不安宁，涕泪汪汪如雨下。池塘边上围堤坝，长着蒲草与兰花。看见一个美男子，身材雄伟品德高。夜来睡觉总不宁，心中苦闷尽想他。池塘边上围堤坝，长着蒲草与荷花。看见一个美男子，身材雄伟又端庄。睡觉总是不安宁，翻来覆去想着他。

    隰有苌楚（1）隰有苌楚，猗傩其枝（2）。

    夭之沃沃，乐子之无知（3）！

    隰有苌楚，猗傩其华。

    夭之沃沃，乐子之无家！

    隰有苌楚，猗傩其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