伐柯（1）

    伐柯如何？匪斧不克（2）。娶妻如何？匪媒不得。

    伐柯伐柯，其则不远。我觏之子，笾豆有践（3）。

    “注释”

    （1）这首诗以伐柯作比喻，说明娶妻要通过媒人。

    （2）克：能，成功。

    （3）觏（gou）：见。笾（bian）豆：竹木制盛食物的器具。践：排列成行。

    “译文”

    怎样去砍那斧柄，没有斧头不可能。怎样迎娶那妻子，没有媒人可不行。砍斧柄啊砍斧柄，这个法则在近旁。见到我娶的这人，她把餐具摆成行。

    鹿鸣之什（2）鹿鸣（3）呦呦鹿鸣，食野之苹（4）。

    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吹笙鼓簧，承筐是将。

    人之好我，示我周行（5）。

    呦呦鹿鸣，食野之蒿。

    我有嘉宾，德音孔昭。

    视民不，君子是则是效（6）。

    我有旨酒，嘉宾式燕以敖（7）。

    呦呦鹿鸣，食野之芩（8）。

    我有嘉宾，鼓瑟鼓琴。

    鼓瑟鼓琴，和乐且湛（9）。

    我有旨酒，以燕乐嘉宾之心。

    “注释”

    （1）《诗经》中“雅”部分，分为小雅、大雅，合称“二雅”。雅，是雅乐的意思，也即正调。

    （2）小雅以下，每十首为一组，以首篇命名，称“之什”。“鹿鸣之什”指以《鹿鸣》为首篇的十首诗，其中包括有笙乐而无辞的《南陔》篇。

    （3）这是贵族宴会嘉宾的诗。

    （4）呦呦：鹿鸣声。苹：艾蒿。

    （5）人：指客人。周行（hang）：原指大道、正道，这里指大道理。

    （6）（tiao）：浅薄，刻薄。

    （7）旨酒：美酒，好酒。

    （8）芩（qin）：蒿类植物。

    （9）湛（zhan）：尽兴。

    “译文”

    群鹿呦呦郊外鸣，尽情吃苹甚安闲。我有嘉宾来相会，奏瑟吹笙表欢迎。吹起笙来接贵客，捧筐赠物致敬情。贵客心中喜欢我，治国大道给我呈。群鹿呦呦在鸣叫，吃那青蒿野地里。我有嘉宾喜相见，他们德高美名彰。做民表率不轻薄，君子效法好榜样。我有甜酒来奉献，嘉宾宴饮心欢畅。群鹿呦呦鸣叫欢，野外食芩乐融融。我有嘉宾来相见，奏瑟弹琴热烈迎。奏瑟弹琴来助兴，和平安乐情意深。我有甜酒勤奉献，嘉宾畅饮心欢腾。

    棠棣（1）棠棣之华，鄂不（2）。

    凡今之人，莫如兄弟。

    死丧之威，兄弟孔怀（3）。

    原隰裒矣，兄弟求矣（4）。

    脊令在原，兄弟急难（5）。

    每有良朋，况也永叹（6）。

    兄弟阋于墙，外御其务。

    每有良朋，也无戎（7）。

    丧乱既平，既安且宁。

    虽有兄弟，不如友生？

    傧尔笾豆，饮酒之饫（8）。

    兄弟既具，和乐且孺。

    妻子好合，如鼓瑟琴。

    兄弟既翕，和乐且湛（9）。

    宜尔室家，乐尔妻孥（10）。

    是究是图，其然乎（11）。

    “注释”

    （1）这是宴兄弟、劝友爱的诗。

    （2）棠棣：果实像樱桃，可食。鄂不：花蒂。（wei）：鲜明的样子。

    （3）威：通“畏”。

    （4）原隰裒（pou）矣：无论是在原还是在隰都聚在一起，生死相依的意思。

    （5）脊令：一种水鸟。脊令在原喻流离失所，比喻有急难之事。

    （6）每：虽。况也永叹：意思是只有长叹而已。

    （7）务：通“侮”。戎：相，助。

    （8）傧（bin）：排列。饫（yu）：满足。

    （9）翕（xi）：相合，和睦。湛：尽兴。

    （10）孥（nu）：子女。

    （11）（dan）：确实。

    “译文”

    棠棣花开白如银，萼拊光华同根生。试看如今一般人，有谁能像兄弟亲。死丧对人是威胁，唯有兄弟最关切。原上聚土埋葬了，兄弟寻求心肠热。鹊鸽又飞又鸣唤，兄弟总会来救难。纵有亲密好朋友，只会教人长声叹。兄弟在家不和睦，有敌却同去御侮，纵有亲密好朋友，总是不会来相助。丧乱已经渐平定，既是安全又宁静。虽然有兄又有弟，好像不如朋友亲！排起碗盏盛珍馐，全家开宴来饮酒。兄弟一齐都到来，亲人团聚乐无忧。你和妻子感情深，好比鼓瑟和弹琴。兄弟大家很和睦，团聚快乐能尽兴。组织你的好家庭，爱你妻儿感情真。既是深思又谋划，岂有如此不相信？

    伐木（1）伐木丁丁，鸟鸣嘤嘤（2）。

    出自幽谷，迁于乔木。

    嘤其鸣矣，求其友声。

    相彼鸟矣，犹求友声。

    矧伊人矣，不求友生（3）？

    神之听之，终和且平（4）。

    伐木许许，酾酒有（5）。

    既有肥，以速诸父（6）。

    宁适不来，微我弗顾（7）。

    于粲洒扫，陈馈八簋（8）。

    既有肥牡，以速诸舅。

    宁适不来，微我有咎。

    伐木于阪，酾酒有衍（9）。

    笾豆有践，兄弟无远。

    民之失德，干糇以愆（10）。

    有酒我，无酒酤我（11）。

    坎坎鼓我，蹲蹲舞我（12）。

    迨我暇矣，饮此矣（13）。

    “注释”

    （1）这是宴亲友的诗。

    （2）丁（zheng）丁：伐木的声音。嘤（ying）嘤：鸟和鸣的声音。

    （3）矧（shen）：何况。

    （4）神之听之：谨慎，听从。

    （5）许（hu）许：伐木声。酾（shi）：以筐滤去酒糟。（xu）：美，指酒味醇美。

    （6）（zhu）：出生五个月的小羊，泛指羔羊。速：召，这里有邀请的意思。

    （7）宁适不来，微我弗顾：这两句是说，难道是正好有事而不能来，莫非是不肯怜惜我。

    （8）粲：鲜明、整洁的意思。馈（kui）：进食物给人。八簋（gui）：言陈列食物之多，待客之盛情。

    （9）阪：山坡。衍：水溢的样子，这里是指酒多的样子。

    （10）民之失德，干糇（hou）以愆：这两句是说，人们失去亲友故旧的情谊，往往是因待客不周造成的。

    （11）（xu）：滤。

    （12）蹲（cun）蹲：舞蹈的样子。

    （13）：这里指滤过的酒。

    “译文”

    砍伐树木丁丁响，鸟儿嘤嘤在鸣唱。它从深谷飞出来，现在飞落大树上。嘤嘤连声唱不停，寻找同伴来相帮。来看那些小飞鸟，尚知求友来帮忙。何况我们乃人类，能不求友相依靠？神灵察知人求友，必让你把和平享。砍伐树木丁丁响，滤过美酒散芳香。已经宰杀小肥羊，敬请父辈来品尝。宁肯请他不能来，非我不把他看望。内外洒扫多鲜亮，八盘食品俱陈放。已经宰杀肥公羊，快请舅辈俱品尝。宁肯请他来不成，非我有错任人讲。砍伐树木在山坡，滤过美酒都斟满。食器样样摆整齐，亲兄亲弟莫疏远。人们有时来争吵，一点干粮致罪愆。有酒我要先过滤，无酒去买我拿钱。我来击鼓咚咚响，我们大伙舞翩翩。趁我现在有空闲，畅饮清酒尽欢颜。

    采薇（1）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

    靡室靡家，狁之故（2）。不遑启居，狁之故（3）。

    采薇采薇，薇亦柔止。曰归曰归，心亦忧止。

    忧心烈烈，载饥载渴。我戍未定，靡使归聘（4）。

    采薇采薇，薇亦刚止。曰归曰归，岁亦阳止。

    王事靡，不遑启处（5）。忧心孔疚，我行不来（6）。

    彼尔维何？维常之华（7）。彼路斯何？君子之车。

    戎车既驾，四牡业业（8）。岂敢定居？一月三捷。

    驾彼四牡，四牡（9）。君子所依，小人所腓（10）。

    四牡翼翼，象弭鱼服（11）。岂不日戒？狁孔棘。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12）。今我来思，雨雪霏霏（13）。

    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注释”

    （1）这首诗写戍卒在归途中回忆戍边的艰苦，并由此而产生哀怨。

    （2）（xian）狁（yun）：我国古代西北边的少数民族。

    （3）启：跪坐，指坐时腰部伸直，臀部与足离开。居：安坐，指坐时将臀部贴在足跟上。

    （4）靡使：没法。归：回家。聘：问侯。

    （5）靡：没有止息。

    （6）疚：痛苦。

    （7）尔：通，花盛开的样子。

    （8）业业：强壮而高大的样子。

    （9）（kui）：强壮的样子。

    （10）腓（fei）：庇，掩护。

    （11）翼翼：步伐整齐的样子。象弭（mi）：用象牙镶饰的弓。鱼服：用鱼皮制的箭袋。

    （12）昔我往矣：指当初出征的时候。依依：形容树枝柔长随风飘拂的样子。

    （13）今我来思：指现在归途中。

    “译文”

    采薇菜啊采薇菜，菜苗刚露出地面。说回家呀说回家，已到年终未回还。虽有家庭似没有，只因狁频扰边。没有时间来闲坐，只因狁国难安。采薇菜啊采薇菜，薇菜鲜嫩在山间。说回家呀说回家，心中忧虑家没还。心急如焚好难受，又饿又渴饥肠转。我的驻地总不定，无人归家问平安。采薇菜啊采薇菜，薇菜茎秆已硬老。说回家呀说回家，年末十月又来到。国王事情总没完，没有时间闲呆着。内心忧伤好痛苦，出征不见有慰劳。那是何花在盛开？棠棣花儿在怒放。那是何车大又高？将帅之车镇四面。兵车全都驾起来，四匹公马好雄壮。怎敢停下来定居，每月多次打胜仗。公马四匹驾车忙，四匹公马好强壮。将帅坐在大车上，战士靠车把矢防。四匹公马真整齐，象弭鱼服在身旁。怎敢一天不警戒，狁进犯很猖狂。想起以前出征时，杨柳依依轻摇荡。今天凯旋把家还，满天落雪纷纷扬。道路遥远好漫长，没有饭水饿肚肠。我的内心很悲苦，无人知我哀与伤。

    出车（1）我出我车，于彼牧矣（2）。自天子所，谓我来矣（3）。

    召彼仆夫，谓之载矣（4）。王事多难，维其棘矣（5）。

    我出我车，于彼郊矣。设此矣，建彼旄矣（6）。

    彼旌斯，胡不旆旆（7）？忧心悄悄，仆夫瘁（8）。

    王命南仲，往城于方（9）。出车彭彭，旌央央（10）。

    天子命我，城彼朔方。赫赫南仲，狁于襄（11）。

    昔我往矣，黍稷方华。今我来思，雨雪载涂。

    王事多难，不遑启居。岂不怀归？畏此简书。

    草虫，阜螽（12）。未见君子，忧心忡忡。

    既见君子，我心则降（13）。赫赫南忡，薄伐西戎。

    春日迟迟，卉木萋萋。仓庚喈喈，采蘩祁祁（14）。

    执讯获丑，薄言还归（15）。赫赫南忡，狁于夷。

    “注释”

    （1）这首诗赞扬南仲带兵征伐狁的战功。

    （2）牧：郊外。

    （3）自天子所：指从周京。谓：使。

    （4）仆夫：御夫，驾车的人。

    （5）难：这里指外患。

    （6）（zhao）：画有龟蛇的旗。

    （7）（yu）：画有鸟隼的旗。旆（pei）旆：下垂的样子。

    （8）瘁：憔悴。通。

    （9）南仲：周宣王时大臣。

    （10）央央：鲜明的样子。朔方：北方。

    （11）襄：攘除，解除。

    （12）（yao）：草虫鸣叫声。（ti）：跳跃的样子。阜螽：即蝈蝈。

    （13）降（hong）：下，指心情平静。

    （14）喈（jie）喈：鸟鸣声。祁祁：众多的样子。

    （15）执：捕获。讯：指俘虏。获：通“馘”，将敌人杀死后割下左耳以上报计数。丑：众，敌众。

    “译文”

    出征驾上我战车，去那郊外与牧野。天子住所军令来，使我前来把兵带。唤来车夫与仆从，装载起程莫耽搁。如今国家多外患，边疆军情真急迫。出征战车已套好，车马行到那远郊。车上插着龟蛇旗，又有干旄随风摇。旗上绘有鹰与龟，旌旗猎猎风中飘。我为战事心忧虑，马夫憔悴又辛劳。王命南仲帅军行，到那北方去筑城。驾车马儿多雄健，军旗飘飘真鲜明。天子派人传命令，到那北方去筑城。赫赫南仲显威名，扫除狁保国宁。当初北征赴边防，黍稷花开正飘香。如今行军往回转，雨雪交加路茫茫。如今国家多外患，无暇安居征战忙。岂是不愿回家乡？天子命令不敢忘。蝈蝈喓喓不住鸣，蚂蚱草中跳不停。未见南仲将军时，忧心忡忡难安宁。既见南仲将军面，石头落地心平静。赫赫南仲显威名，征伐西戎保国宁。已到春季天渐长，草木丰茂郁苍苍。黄莺啾啾枝头唱，采蘩姑娘熙攘攘。押解战俘一串串，高奏凯歌回家乡。赫赫南仲威名扬，平定狁保国邦。

    鸿雁（1）鸿雁于飞，肃肃其羽（2）。之子于征，劬劳于野（3）。

    爰及矜人，哀此鳏寡（4）。

    鸿雁于飞，集于中泽。之子于垣，百堵皆作。

    虽则劬劳，其究安宅？

    鸿雁于飞，哀鸣嗷嗷。维此哲人，谓我劬劳。

    维彼愚人，谓我宣骄（5）。

    “注释”

    （1）这首诗哀叹服役人的辛劳。

    （2）肃肃：鸟飞时翅膀扇动声。

    （3）劬（qu）劳：劳苦，劳累。

    （4）矜人：受苦人，穷苦人。

    （5）宣骄：逞强。

    “译文”

    鸿雁高空展翅翔，拍打翅膀簌簌响。征调在外服苦役，辛苦劳瘁野地忙。苦难加给穷苦人，鳏寡之人心更伤。鸿雁高空展翅翔，日暮群栖草泽里。应征服役筑垣墙，百堵垣墙皆高起。虽然日日苦辛劳，广厦终究得落成。鸿雁高空展翅翔，声声哀鸣真凄凉。这位明白知理人，知我劳苦心忧伤。可是那些糊涂人，说我骄傲不自量。

    鹤鸣（1）鹤鸣于九皋，声闻于野（2）。

    鱼潜在渊，或在于渚。

    乐彼之园，爰有树檀，其下维（3）。

    它山之石，可以为错（4）。

    鹤鸣于九皋，声闻于天。

    鱼在于渚，或潜在渊。

    乐彼之园，爰有树檀，其下维谷（5）。

    它山之石，可以攻玉。

    “注释”

    （1）这首诗讽喻统治者招贤纳士。

    （2）九皋：皋即沼泽，九为虚数，言泽之深广。

    （3）（tuo）：当为（shi）之讹。枣树。

    （4）错：一种琢磨玉器的工具。

    （5）谷（gu）：楮树，树皮可以织布。

    “译文”

    仙鹤长鸣沼泽边，鸣声嘹亮四野传。鱼儿潜游深渊底，有时嬉戏小渚前。泽畔花园惹人爱，园中檀树插云天，树下落叶软绵绵。他乡山上好石头，锉刀雕玉艳又艳。仙鹤长鸣沼泽边，鸣声嘹亮飘九天。鱼儿嬉戏小渚前，有时潜游在深渊。泽畔花园惹人爱，园中檀树绿无边，高树底下楮成片。他乡山上好石头，可琢美玉坚又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