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我没有被你改写一生，不配有憾事

    是薄薄流澌，是漓漓翠敛。

    日脚西垂石林深处，一缕晚霞在天边若即若离，好似女子微醺时的酡色红颜，美得惹人爱怜。

    青青的竹筏顺流而下，水里有一种伤春悲秋的波涛声。

    雀丹颬望着立在竹筏尾的清瘦男子，顺着他的视线看，一切山水都像是渐行渐远，目光像是只盯着刚刚经过的过去，他知道他心里还是照旧。拿起的始终没有放下。

    雀丹颬来到他身后，轻轻说一句：“兰霖，我其实没有想到，你会这么快振作起来。”

    兰霖淡淡一笑，回答道：“不振作起来又能怎样，怨天怨地，能得到的不过是同一个结局。你看我现在这样，头发没有一夜染霜雪，额头眼尾也没有添上一道皱纹，我没有被她彻底改写过一生，哪配得上有憾事。扮弱者玩失意，扮心灰者说心伤，多可耻。我兰霖不是这样没志气的男子。我与她还要再见面上万次，我要她看到的不是我一直哀哀凄凄、沉沦毁灭。我要她看见的，是这份情无论有多艰难痛苦，我一肩担得起。”

    呵。雀丹颬望着他俊美的侧颜，水光粼粼映于一脸一身，又是山青水秀，静逸到了极致。他是飘然欲仙的人儿，此刻却倔强嘴硬的像个孩子。千寻到底是他心里的一根刺，刺已经长成了荆棘。伤得他说到她时每一个字都透着疼。

    字字都是血哽在喉。

    但他还是选择了继续下去，他竟有这般情怀。

    雀丹颬还能说什么呢，他与他哪点不相像，简直像是共生在一朵分泌毒液的情花之上。他或许又比他幸运一些，影娘虽然失去了记忆，但他们曾经真心相爱过，有着一段炽热缠绵的过往。

    可是兰霖呢……他会拥有什么？除了与千寻前往鸦神宫殿的那一路，他还能拥有些什么？雀丹颬猜不到。只是觉得兰霖从玄武冰湖归来之后，变了许多。

    他像是准备好了要变得更强。所以立即展开了他的规划。在西域，雀丹颬曾经对他提起过宛州白水城的蛟瞳，于是他们又再次乔装改扮成平民，亲自来到这个地方寻访。

    蛟瞳到底是不是一个隐世的高人，这次便可一探究竟。

    于是龙王霖变回了兰霖，雀丹颬变回了丹影。

    二人很自然的结伴而出，像是产生了一种牢固的默契，没有猜测，没有怀疑。

    “二位客人第一次到白水城来吗？”撑竹筏的艄公问到。

    “确实是初次到访，艄公有何指教？”雀丹颬回答，并且反问。

    “指教不敢当。只是眼看着码头就要到了。请二位客人准备好银两。”

    “渡资不是上竹筏前就付清了吗？”雀丹颬问。

    “不不不，说的不是这个。而是白水城的规矩，进城的陌生客都要交一笔低头钱。”艄公好意提醒。

    “低头钱？”雀丹颬不明白，但名字很有意思，想必是要交钱给地痞流氓之类的家伙。

    “是啊。低头钱。白水城中有一个了不得的霸王，名叫黄眉大王。所有人都要以各种名义给他进贡。哪怕是短了一个铜板，这白水城恐怕二位都踏不进去。”

    “呵呵，笑话，白水城的官员与城主毫无作为吗？”兰霖冷笑着问。他的天下，竟然由得恶人作乱，他听着自然刺耳。

    “唉，世上什么东西都不如钱财好。蛇鼠一窝嘛……吃苦的只能是百姓喽……”艄公说道：“我是看二位公子一表人材，忍不住提醒一句。别让这大好的相貌与性命，一不小心葬送在白水城里。”

    “这座城真有如此险恶？”兰霖很有些不信。

    “可不是，水路交汇之地，却又山高皇帝远的，牛鬼蛇神多的很。二位公子小心小心。上岸时，会有地头蛇提醒你们交低头钱，就按他们的数目，不要多给也不要少给，莫多闲话，免得引起他们注意。”艄公言尽于此，也没啥好多提醒的了。

    “多谢你了。”兰霖示意雀丹颬打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