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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书生 > 大殿下今天掉马了吗 > 003 袭容

003 袭容(第1页)

    四下空无一人,沈乔笙确定这是对她的命令。

    那声音不容抗拒地蛊着她,引着她。令她迈开惶恐的步子,挪进佛堂里。

    “嗒”

    微不可闻的一声轻响。

    浓烈的铁腥味扑面而来,裹携穿堂的冷风灌进鼻腔,直呛得她喘不过气。

    室内光线昏浊,只有供桌烛台上摇曳的焰苗微亮,借着外头透进来的天色,沈乔笙的双眼才勉强适应环境。

    她没发现说话之人,只见扑棱棱的一只猎隼站在烛台边,尖锐的鸟喙叼着小瓣生肉吞嚼,睁着机警的眼,歪头同她对视。

    “嗒”

    又一声。

    她避开鹰鸟那令人不适的盯视,眸光飘忽地往佛像上飞。

    这一瞧!她险些惊得魂飞魄散。

    佛塑结成法印的双手中,赫然捧着半颗残缺的人头!

    那、那是谁的头?贵禄在哪?

    无需细想,惊悚骤然刺激她看清那鹰口中叼的,是一块耳朵。

    她想尖叫,张口哑声,充盈肺中的血膻味激起强烈呕意,恐怖在心头炸开,满头皮的发麻。

    猎鹰突然间展翅飞腾起来,扑朔声响吓得沈乔笙浑身震颤。

    它向垂幔后的梢间飞去,精准利落地停在一个人身旁的缠枝花立架上。

    沈乔笙这才注意到她。

    那人端坐在青蟠太师椅上,如瀑的发丝以长簪挽起,乌秀亮泽,不多一分添饰。

    烟茶色缂丝游鳞长衫随性而又尊贵,指尖悬一串松褐六道木手持,在掌中慢慢盘转。

    嗒,嗒。

    莲台座下吃人的猛禽,禅定印上沥血的头颅。

    烛光倾颓,那人合眼捻动的持珠,是满室疮痍和惨绝中唯一的梵音。

    沈乔笙背上粘着冷汗,定眼看着这人。

    她愣神片刻,喃喃轻唤:“长公主殿下……”

    似乎被她出声打扰,谢袭容眉心微皱,檀口轻启,道,“别吵。”

    沈乔笙见她不耐,忙捂住嘴,往旁边退让几步。

    腥味儿和碎尸的冲击让腹部酸水一阵上涌,她靠深呼吸强忍呕吐感,后退时脚下不留神,忽地被什么物件绊倒,仰面跌倒下去。

    “嘭”地肩背撞上半敞的门扉,紧接是她短促的痛呼,震荡间掉落了腰封内的经文,纸张铺坠一地,又被过门的流风卷远,纷然四散,哗哗轻响。

    谢袭容手中捻珠的动作一顿,霎时睁眼望向沈乔笙,冰眸饱含慑人弧光,带着十足的危险压迫:

    “你很着急找死么?”

    沈乔笙疼得脸上一片苍白,背抵门板滑坐在地,冷汗沁湿了她的背脊,小心回话:“对不起殿下……臣、臣女不敢。”

    这和预想中的不一样。

    她原本打算用经录博取太后欢心,讨一个常能在太后周围的机会,再开始对太后宠爱的长孙女谢袭容徐徐图之。

    总归要给公主留下个好印象才是。

    可这相逢实在糟糕。

    眼前绊倒她的东西不是别的,正是贵禄的无头尸,形状惨烈,弄死他的人明显就是谢袭容。

    现在别说接近,只怕公主会连她一起杀。

    她杂乱的思绪越来越多,千万般的想法来寻找对策,没察觉那人已起身近前。

    忽而,谢袭容一脚踏住翩飞的宣纸,立在沈乔笙面前。

    沈乔笙吓了一跳,往后瑟缩双腿,试图把自己叠成团以求安全隐蔽感。

    “不敢?”她噙着沈乔笙熟悉的轻笑,

    “借本宫的刀杀人,你分明胆子很大。”

    沈乔笙还来不及再后缩,就被谢袭容弯腰伸手一下攥住脖子拎了起来。

    “ 人命而已,你照价付一条,本宫不追究。”

    凶猛的遏制感缠紧喉头,她就这样被捉住站起身,姿态被迫悬提,双脚踩不到实处,只能够虚踮脚尖。

    什么话?人就一条命。她好不容易重活一次,惜命得很。

    沈乔笙开口求饶:“殿下息怒!臣女是定邺侯府第二女,和亲公主沈元筝的胞妹沈乔笙,无意冲撞,实在是事出有因啊。”

    她情急却也没有丢失理智,先报上姓名。

    要杀侯府嫡女,可不比杀一个太监来的轻松随意。

    更何况姐姐当初替长公主出嫁塞外,谢袭容多少也该顾念情义才是。

    可谢袭容哪里是寻常人?生杀予夺全凭心情,从不会领别人给的情分。

    握在脖颈的手收紧几分。

    谢袭容长指如鲸骨般皓白,肌理细腻,骨节清晰,手持在腕间搭晃,握力下压勒溢出她细嫩的皮肉。

    眯眼邪笑:“还敢耍心思,该杀。”

    沈乔笙瞬间被窒息和疼痛卡死,张开嘴巴挣扎呼吸。

    她忽然意识到,谢袭容不是在玩笑,而是真动了杀心。

    抬手攀上谢袭容的臂腕,涨红脸颊划过生理性泪滴,乞求的声音都带了颤儿:“不要,求求殿下不要,乔笙知错了。”

    谢袭容听过太多人求饶,大多是痛哭哀求,也有拼命反抗或是破口咒骂,没有一个像她这般怯弱求生,却看不出十分惧怕他。

    掌间纤软,总算谢袭容杀人无数,也觉得这手感意外的……还不错。

    只是太过脆弱,还没用力就快断了。

    恶劣漫上心头,略松开一些手劲,想听她怎样狡辩。

    “说说你的事出有因。”

    沈乔笙大口吞下空气,半晌才缓过神:

    “殿下明察,这太监从我进宫起就在暗中监视,见我独行,竟然借口太子相邀,想诓骗我到后宫去,危急关头臣女不得已才引他来此。”

    谢袭容盯着她挂满泪痕的脸,没再加重力道,但也明显没信,口吻淡漠:“撒谎,沈乔笙。别说你不熟悉东宫服制。”

    她飞速思考措辞辩驳:“就算他真是东宫太监,宫规森严,乔笙岂敢贸然孤身前往?”

    脑筋动的挺快。

    可谢袭容不是好糊弄的:“你选在佛堂甩掉他是因为知道本宫在这儿,谁给你的消息?”

    “是臣女自个儿猜的。”

    “说具体。”

    “世人皆知太后娘娘礼佛重佛,今天她老人家寿诞劳累,大抵由您代为诵度。方才路途中拜见过娘娘和殿下,正好两台轿辇往不同方向去,臣女无意看见殿下的去向,便猜测您要前往御湖佛堂。”

    沈乔笙还算冷静,措辞小心谨慎,竭力表明都是巧合。

    “倒是把自己摘得干净。”

    谢袭容状似苦恼扶额,“究竟害本宫残杀了贤弟的身边人,真是痛心。”

    “……”

    你明明在笑,甚至还想再杀一个。

    谢袭容身量修瘦高挑,五官靡艳却不轻佻,反而从贵气中生出空寂之感,再次紧咬她时,话音低磁宛若玉珠投水,泠淙好听,

    “沈乔笙,说你胆大,你还真敢在本宫面前挑拨?沈垣前日偷摸进宫请婚旨,亲口吐露你与太子两情相悦,以为本宫不知?”

    “谁和谢冠两情相悦啊!逼我私会不就为了多一重保险?个狼心狗肺的东西!阴沟老鼠一样活着恶心人死了膈应鬼,殿下不是要一条命吗?干脆把他的贱命收去好了!”

    沈乔笙一口气嚷了出来,秀眉拧结,眼眶发红,原本清瘦的下巴因咬紧下唇而嘟起些脸颊肉。

    对着她突如其来的小爆发,谢袭容一顿,略微挑了下眉,

    “所以这太监暴露了你沈二小姐的身份后,你第一时间提及不见太子,果然是在撇清关系,好利用本宫。”

    沈乔笙忽觉自己失言,气势瞬间偃息:“我……”

    完蛋,又绕回来了。

    她心虚地偷看长公主脸色,不敢反驳,也不敢承认。

    谢袭容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慢悠悠地重复她的话:“谢冠狼心狗肺,阴沟老鼠?”

    畏惧后知后觉攀上沈乔笙心头,越发忐忑之际,谢袭容倏尔噗嗤一声笑起来,笑得肩膀耸动。

    呆愣着,脖上一松,谢袭容放了手,她腿软站立不住,跌坐在地。

    谢袭容俯视她,笑得眉眼舒展,恣肆无度,眸光泛出星点愉悦:“算你说了句好听的,今日不杀你。”

    杀伐从谢袭容的脸上收势,散去戾气,尤为清绝艳逸起来,这股子风流韵貌,像极了神佛座下一缕难驯的业火,也渡了禅心,也难消邪性。

    就连同为女子的沈乔笙,都觉惊为天人。

    抬头仰望许久,看着谢袭容抽出条巾帕,细细拭净碰过她脖子的手,润红嘴唇说出冰冷无情的话,

    “趁我反悔前滚出去,沈乔笙。”

    谢袭容的性情真是善变。

    沈乔笙不了解长公主的想法,但知道这是已经放过她了,于是乖巧应声,囫囵爬起后飞快地跑出佛堂。

    行过十多步,还是忍不住回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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