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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蝉之鸣(第1页)

    戚怀利索地下马走进府门,身后跟着他的贴身僮仆白夜。

    “你回全章堂去跟秋蝉说一声,叫把我前些时候带回府的那包东西带出来给我,顺便问一问姨娘叫我没有,若是有她赶紧来唤我回去。”戚怀和小仆白夜这般吩咐道。白夜听了,正打算走,又问:“公子还是在那里么?”戚怀看着他,露出笑容来:“怎么连你也问起废话来了?”白夜抱歉地低头,转身向里门走去。

    戚怀刚进了府门,从西南一道小门穿出去,这是一条极少有人注意的路径,还是白夜摸索出来的,他常常从这里绕道送东西往来。戚怀在没有铺设砖石的土路上快快地行走,他不时看一看身后,那扇被他掩好的门并没有被哪双手打开,还好,他转过夹道的拐角,在那里略微歇息了一下。若是出了府门再从西南角门进去,看见的眼睛可就多了,真不知道还要生出什么话来。戚怀叹了一口气,他一直挂念着那间小院,在随同父亲出外赴宴或是办正经事的时候,他总以为自己沉醉其中,该不会有什么另外的所思所想,可是他错了,每当身边的人忽略他的存在的时候,他眼前就晃动着一个少女的身影,他看着这个少女一天天明媚起来,她知道的世界越大,她那双眼睛就越不安,有时候太过于聪明,不见得是有福的事情。

    戚怀皱着眉头又走起来。他也想不到这个少女能有什么样的前路,他好像无能为力,是不是无能为力呢?好像也不全是,也许,他可以……不行,至少现在还不行,他刚刚让父亲有了稍稍深一些的印象,不能跟这样身份的女子沾上关系,他也才利用了这个少女和自己的母亲,才做到损伤大哥戚彦的一点点利益,怎么能自己栽进去?必要的时候,也许,如果他有了那个能力,他能帮她从戚府走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也好,逃出这个笼子,他能可怜她的、能帮她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栖霞苑原本是戚府废弃的别院改建的,经过重建和修缮,将那所本就跟戚府相距甚近的别院和主建筑连接起来,形成较为庞大的园囿。若说起风景来,栖霞苑的景致胜过戚府后园,那里毕竟只是附庸的小小园子罢了,这里却依山傍水精工细作,很有一番曲折的幽趣。可是戚氏这样的大族,尽管有着闲人雅趣,也不得不以庄重稳妥为上,像栖霞苑这样的地方,首先就由戚夫人拨了出去给乐人居住,平时还叫人锁了和正院相通的廊道上的门,只由西南角门进出,每月按账上拨给银两,只要没有宴饮,栖霞苑里的姑娘们就都歇着,因此府内如履薄冰的丫鬟婆子们时常眼红她们,更使了劲儿地把这些姑娘往坏了说。

    戚怀这条夹道原是夜里巡查的仆役们使用,后来也荒废了,夹道刚刚好通至栖霞苑漱玉斋附近,离阮儿住的乔阁只几步路的距离。他很快便走到尽头,轻轻将那里的门打开闪出去。栖霞苑夏日一片葱茏,尤其漱玉斋因为近水的缘故,这里又是引得一股活水,自有一阵汀汀潼潼的乐音,秋娘住在这里,也是因为这是栖霞苑最好的一处所在。

    漱玉斋后面便是乔阁,旁边一道直板桥,桥边绿树葱茏,桥下有水有鱼,红绿相间有十分的生意。戚怀却并没有多留意这些,他快步从板桥上走过,漱玉斋门口一个小女孩子伸着头向他这里张着,脸上挂着微笑。尽管他一再小心,还是成了这里的名人,秋娘对他的频繁往来已经见怪不怪。他微微垂着头,快到乔阁小院的时候,戚怀突然放慢了脚步,他在外面停顿了一会儿,跺跺脚踩掉靴子上的泥土,然后慢慢走进门去。

    小院里空空荡荡,当中一块多孔的湖石孤零零立在基座上,挡住了戚怀的视线,他认真地环顾这个院子,周围是伸进墙内的杏子树,枝叶繁茂深绿,上面稀稀落落几个杏子——该过了吃杏子的时节了——戚怀低下头,慢慢往里面踱步。些微的扑扑簌簌的声音从另一边传来,若有若无,好像风钻进院子一般。戚怀踱到湖石边,从一处较大的孔隙中瞥见一个女子银红纱覆着的脊背,他偏过头寻了个角度去看,只见那女子执着一把新笤帚,在那里有一下没一下地缓缓挥动着,她穿得单薄,外面一层绡衣,在笤帚挥动的那一会子飘动一下,然后随着她的手臂慢慢地贴下来,与其说这是在打扫还不如说是在跳舞。戚怀微微笑着,女子慢慢地从院子的一角转出来,她的脸上是一种百无聊赖的情绪,显然并不会有人要求她打扫并不凌乱的小院,她不过是借此打发时间罢了。

    “就你这样慢吞吞地走下去,就是太阳下山你也不能把院子拾掇干净了。”戚怀微笑着走出去,阮儿听见声音,有一瞬间的出神,然后笑容绽放在她的小脸上:“二公子怎么来了?”她总以为是自己的想象,眨眨眼睛,轻快地走近来。“我来看看你好些没有,上次给你送的药可都按时涂上了?”戚怀并没有拢近她的身边,而是快步走到乔阁前庭下放置的石桌边坐下了。

    阮儿一时有些错愕,不过她很快就抛掉另一些不愉快的猜想,点着头回答道:“涂上了,现在已经好全了,多谢二公子关心。”她慢慢地走过去,问他:“二公子想喝什么茶?我给你泡去。”

    戚怀伸出一只手示意她坐下:“不必忙活了,你坐到我身边来。”阮儿抿了抿嘴唇,慢慢地拣了对坐的石凳子坐下,戚怀也没有注意到。

    “这里的杏树倒长得好,西姒城内阴湿积水,多少府里的杏树烂了根,活不到长杏子的季节。”

    “这里的杏子不似别处,格外酸涩,那时候秋娘叫人打了出去卖也卖不掉,我们吃了好几天,几个姐姐嗓子都倒了。”阮儿没有兴致谈什么杏树,没什么麻烦事找上她的那时节,她还能仰着头想些“东厢月,一天风露,杏花如雪”的句子,现在不行了。她观察着戚怀的一张脸,他虽然尽量坦然,却仍有一种焦虑笼罩在眉心。戚怀穿着出门才会穿上的装束,腰间系的是她看见过的和戚彦一样的玉腰佩——他一定是才从什么地方赴宴回来,来不及换衣裳就匆匆来找她,决不是问一句药敷完没有。

    “二公子今天倒没带着三公子一块儿来。”阮儿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刚刚从沈府回来,三弟没有跟着去,这会儿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沈府里也设宴的吗?”

    “当然,你还不知道——不过让你先知道也无妨,舜华大概要嫁到那一家去,我听见父亲跟沈伯父商量婚事了,也许大夫人看准了人,跟父亲说了。我想不过这个秋天结束,舜华大概就要成新娘子了。”

    “这是好事呀,小姐算起来也年方十五,到了年纪了。”阮儿挤出笑容,“沈家儿郎好不好呢?”

    “父母亲千挑万选的,还有什么不好?”戚怀反诘。

    “老爷夫人的眼光当然不错,却未必处在平辈的地位看,外面常常传这个哥儿聪明,那个公子守礼,都是各自父母在人前夸耀积下的名声,我更想知道二公子怎么看的?”

    戚怀点点头,屈背将一只手搭在膝上,另一只手伸去拎石桌中间小小的茶吊子:“你说得不错,舜华都未必知道这件事,若是违了她的心愿,恐怕还有一场大闹。”

    “府里不是专门设宴多次为小姐择婿的吗?难道小姐还没主意?”

    “想来她傲气些,一直悬着,父亲也不会允许……沈家那个小子,我估计父亲什么都不清楚,好赌得很,虽然不到外头胡闹,那也是沈夫人再三管制的结果,后来听说在府内给他开了个赌坊,天天一伙人闹个昏天黑地,反正诨名不往外面传也就行了。”

    “呃……这可真是——夫人想来又看走了眼,这回害着的可是她自己的孩子。”阮儿闷闷地说。

    “这是怎么说?”戚怀为自己倒了一杯水,看了看,闷头一口喝下去。

    “大公子那般顽劣,夫人不依旧认为他规规矩矩吗?”阮儿带着鄙夷的神色说道。

    “他也来缠了你好几次了,你怎么打算的?”戚怀盯着阮儿的眼睛。

    “公子想来还听到了别的什么,不然也不会这时候过来。”阮儿看了他一眼。戚怀看到她眼里的不安,顿了顿,好像不愿意说,可是最后还是说出来:“今日恍惚听见父亲和大哥说话,提到了你的名字,所以我赶过来提醒你,近日最好哪儿都不要去,要是秋娘催你,你就推托身上的病还没好,我会替你跟她讲一讲情。”

    阮儿脸上的表情变得很凝重:“老爷怎么知道我这样的人的?又不要说和大公子提起了……”

    “大概大哥罚你的事情吹到父亲的耳朵里,如今父亲开明了,却没弄明白原委,大概以为大哥想要讨你做——”戚怀急急地说着,却没有说下去,每一个字这样吐出来他都感到不能忍受,好像自己又有什么东西被戚彦抢走了一样。

    “胡扯!我不愿意。”阮儿斩钉截铁地说道,可是话一说出来连自己都觉得好笑,要是自己做得了主的话,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老爷想要成全儿子的心意,她不过是父子之间巩固血亲情分的礼物罢了。“难不成这样的事,还要老爷管吗?”

    “也不一定真就逼你做什么,父亲也许只是说说罢了,未必后来就真想得起。”阮儿听着戚怀说出这些话,她想到,对啊,若是真娶倒也不算亏待她,可是老爷才不会把她放在眼里,现在默许了戚彦,自己得罪过他,怕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好了,你听着,”戚怀屈背靠近她,作势要抓她的手,阮儿刻意没有挪窝,可是戚怀很快又缩回去了,“大哥现在应该不敢来栖霞苑,你只要尽量避着他就好。等到舜华的婚事忙起来,那时候我给你想条出路,好不好?”

    “什么出路?”阮儿皱着眉头。

    “要是戚府呆不下去,把你当作舜华的婢女送出去也好。”戚怀叹了口气。

    “然后又到沈府去?”阮儿苦笑道,“有什么分别?更何况,那里还没有你在。”

    “要不我想想办法,把你送出府去。”戚怀深知这样做难,阮儿是入了册的,府内倏忽少一个人,他怎么交代?更何况阮儿也没处安置。他只不过下意识这样说说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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