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能反抗或者师傅他能帮着她跟她抗争的话,哪怕拉偏架也行。一般都是老爷们假装拉架,先搂住老大,束缚手脚,让老二小几的们尽情的发挥,无情的打击。
谁知道他不但不拉偏架,而且还眼看着她挨挠,一声也不吭。有那么一副好嗓子的人看着她挨打,却坦然的不吭一声,真可惜了他好嗓音了。
她当时要是有后辈“小×”们的厚脸皮,或者抗击打的本领就好了。无奈无助也无悔。
歹凡有辙,谁还进行胜利大逃亡呀?跟“响四方”钻一个被窝唱二人转多好啊,哪怕名不正言不顺的当二房小几也行啊,但老板娘死活不容你,你又有什么办法。
最终,还是她,还是她伤痕累累的败下阵来。
人,是无可奈何花落去了,心里却再也放不下对二人转和“响四方”的向往,其实更多的,是对那个男人有磁性声音的思念。
既然不能伴着“响四方”身边云游四方,台上成不了“一副架”(指二人转男女搭档),台下成不了师徒伉俪,炕上成不了被窝里学艺的欢喜冤家,再也别指望这一辈子唱二人转了。
她想象:自己跟着相好的去走南闯北唱二人转,台上当着人打情骂俏,炕上背着人钻一个被窝翻锅烙饼的…美好的愿望被“响四方”的败家娘们薅着头发给扔大雪地了。
一切都破灭了。
她感叹世态无常,好男人确乎都在远处;他们是别人的,你永远无法得到。
反正自己经历过男人,也算是过来人了,也就不想就近凑合着嫁人了。整天价长吁短叹无精打采的,除了勉强打扮打扮自己个以外,别的什么家务活都懒得干,家里家外的,也没人敢招惹她。
别看她每天不阴不阳的模样,但只要一听说屯子里来唱二人转的了,看二人转或者让她跟人唱二人转,顿时精神头就上来了,立马像换了个人似的,总归是跟师傅上过炕,被窝里受名师名角指点过,受益匪浅,一张嘴就能博得满堂喝彩。
开春后地里活多,农忙时节都得早睡早起,不闹腾那么晚了,也不能消停地唱二人转了,但也有节目,大长脸坐在自家炕头给大家伙讲瞎话,讲瞎话哪儿说哪儿了,好收场,比唱二人转时间短,头半夜早早收场,各回各家睡觉。
大长脸家也是屯东头的老户了。他爹当年是在六合屯正式命名前,举家搬到东大岗包上的,凑齐六户人家之最后一户,他家可谓六分之一之六合。
老爹前些年得痨病去世了,大长脸开始顶门户了。
看他的长相和年龄比,长得有点着急了,的确显得老成了点,说他五十几了,一点也不冤,其实他也就三十八九,当年娶媳妇早,去年已经抱孙子了。
儿子叫吕大道,不到二十岁,是大队机务小队的拖拉机手。这孩子个头和当爹的差不多,长相却大相径庭:柿饼子般的脸又大又圆,上面贴着小眼睛小鼻子小嘴,平平呼呼的还非常居中,说三岁小孩拿一只手,就能把他脸上这几样东西一把抓齐了,一点也不玄乎。
吕大道儿时,对面屋的吴二尾子总爱拿他寻开心:
“小兔崽子过来,让大爷看看,你们大家伙瞅瞅,这小兔崽子是他爹揍的吗,明明下的是长冬瓜种,咋能长出圆倭瓜来?”
开玩笑归开玩笑,吴吕俩家住对面屋,除了各自屋里的媳妇从没上错了炕以外,大人孩子东屋西屋乱窜,进进出出,就像一家人似的。
吕大道不光长得不像他爹,嗓音也不随他爹。从小就哑脖子,学唱二人转老是跑调。
他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教他,也没少耽误工夫,结果是瞎子点灯—白费蜡。
唱歌跑调,好像是一辈子的事,怎么也扳不过来。
大长脸的的艺术才华到他这儿算是打住了,无法传承下去,大长脸也有点含糊了:长相咱就不说了,明摆着呢,最起码你嗓音随我也行,破嗓门就跟小炉匠的破风箱似的,撒气漏风,不会是小炉匠那个外路杂种的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