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二嫂两眼冒火,正怒视着小狍子,一副怒不可遏的架势,好像要冲上来把她给撕碎了,团吧团吧,一口给吞了似的。
一看是赵二嫂,小狍子又吓一哆嗦。她平时就不敢惹乎她,这会儿更有一点心虚了,朝赵二嫂呲了一下牙,似笑非笑的缩了缩脖,算是打招呼了。
她心里害怕,表面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迅速从赵二嫂身边挤出去,扭扭哒哒地溜走了,头都没敢回……
此刻,大队会计室里有人,正急切的盼望着小狍子经过呢.是谁呀,大队会计室里的人,当然是大队会计了。
大队会计姓牛,大名叫牛大欢,也是哈尔滨移民户。
他老家是山东黄县人,三十岁出头,上中等个头,脑袋挺大的,身材细长,给人头重脚轻的感觉。
他嘴里右侧上下牙床镶了两颗对齿假牙,上边一颗金光闪闪,下面一颗白如象牙,和他满嘴黑漆燎光的米粒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由于他脸大嘴小,即使张开大嘴,别人也很难看得到上面的大金牙。每逢遇到陌生人,或者遇到他看着顺眼的大姑娘小媳妇时,他总会有意无意地张大了嘴巴,往右上方用力撑开,极力想露出大金牙来。
他后悔自己当初把白牙镶在下牙膛,金牙镶在上牙膛,他几次找来老虎钳子,想自己把两颗牙掉个各,但是,嘴太小,老虎钳子太大,伸不进去;他都想把正脸两颗正在服役的大门牙都拔下去,换两颗大个金牙镶上,不用呲牙咧嘴了,张嘴闭嘴都能看到,省得每天张大嘴巴,张的腮帮子带着里面的挂钩疼,拽着两个耳朵尖都跟着疼。
牛大欢媳妇姓马,她是正宗的牛马氏。他俩如果再生个儿子叫二驴子的话,他们家大牲口就凑齐了。
牛马氏一般人,蔫了吧唧的,在家整天围着锅台转,很难在街上或者地里见到她。
不知道因为什么,俩人一直没有孩子,难道怕凑齐了品种,家里变成牲口圈了。
这匹母马实在是老实,她那头公牛有点欢实,不过一马一牛在同一屋檐下,同类相惜,异性相吸,倒也是不错的搭配。
牛大欢解放前上过几天私塾,会写毛笔字,学问虽然不高,但是他会双手同时拨拉算盘,而且打得噼里啪啦的乱响。
不论让他打多长的数字,他下手嘁哩喀喳,三下五除二、二一添一落五,左右两边算盘上的计算结果绝对是一致的,不差毫厘。
即使数字计算错了,两个算盘上的结果也一模一样,当然,对错只有他一人心里知道,表面上看是很唬人的。
他毛笔字写得也不错,屯子里墙上的标语口号,娶媳妇的红囍字,送殡的挽幛,过年门上贴的对联,大都出自于他的手。
别看咱牛会计嘴小,但是能白唬,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间知道人世沧桑;天上飞过的蚊子是公是母,地上的大炮为什么能打掉高空的飞机,而打不掉低空的乌鸦;从男婚女嫁、女生男养,到生老病死、托生再世,无所不知,无所不讲。
好像天下事,就没有他不明白的。
牛会计还整个浪一个人来疯。
人越多的地场,他越能白唬,不管你爱听还是不爱听,他都口吐莲花,给你白话的天旋地转。嘴角的白沫,都影响大金牙的出场发挥了。
这会儿,已经顾不了那么许多了,能白唬时且白唬。
对于他的言行,康队长嘴上不说,心里挺犯膈痒的,嫌他白白唬唬的没个正行儿,但有他一技之长,当了五六年会计了,还没出过什么错。
这个人从不会乱用职权,也从不以权谋私,所以还从没想过要撤换他,但没事从来不主动叫他来自己的办公室,更别说一起说说话,聊聊天了。
牛会计也觉得和康队长不太对撇子,也是没什么事,总躲他远远的,除了记工分算账,收款发钱分东西等份内的事,他倒是不插手队里其他事务,不揽权也不管事。
一有空闲,他就深入到屯子里老娘们中间,或者田间地头臭白唬去了。
逍遥自在人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