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英站在门边，一边打帘子，一边轻声提醒说：“老夫人直到四更天才睡下。”

    清河公主点了点头，进屋后，老夫人脸色果然不大好。

    觑见清河公主过来，也不让她多礼，对小八招了招手。

    八姑娘明瑶娇憨烂漫，矮墩墩的冰雪一团，尤其可爱，跑到老夫人榻上，糯糯的嗓音喊了句“祖母”，又乖又软。

    长房夫妻俩犯错，二房远在山西赴任，三房三叔出去跑马，几月未归，这次就屋里这几个女眷并孟扬、孟亭前往顾家贺寿了。

    顾府四代同堂，宅邸也大，占了甜水巷一半的街道，游廊画栋，瑶台琼室，庭院中更是花草葳蕤，苍翠茂盛，飞鸾走凤，生机盎然。

    富丽华美而不失飘逸灵秀。

    青帷小轿入府门，绕回廊，走走停停，摇摇晃晃，停在垂花门。

    清河公主扶着老夫人下轿，明贞牵着小八，一路只闻虫鸣鸟语，鼻尖细嗅着花香草味，安静又惬意。

    待进了二门，只闻庭间喧嚣，婢仆游走，在做迎客的准备。

    秦家一行到的早，顾老夫人亲迎出来，双双含笑。

    “怎劳亲家母出迎……”秦老夫人笑着近前。

    顾老夫人面上笑容客气，话却不客气：“哪里还是亲家，我那女儿是个没福的，去的早，如今秦府的亲家可姓萧呢！”

    没理会秦老夫人僵住的脸，顾老夫人一把拉过明贞，心肝肉儿得一阵抚慰。

    又瞧一行人中没有明珠，垂了脸：“珠儿未来？”

    明贞不愿两个老人家在此斗法，亲亲热热得挽住顾老夫人的手，道：“外祖母，珠儿染了风寒，嗓音嘶哑难听，便不肯出门来——不过啊，她准备了小半年的寿礼，已托付了孙女儿带来。”

    眼尾一扫，绿痕上前展开包袱——那惹祸的披风，果然叫明贞带来了。

    秦老夫人在后头淡淡扫了眼明贞，漠然无声。

    顾老夫人眉心一紧，看向明贞：“这是珠儿……”

    “是呢，若非为的赶制，累着了，也不至于病的这样重。”

    扭头又要吩咐绿痕，让她把寿礼带去给外祖父，却叫顾老夫人一把拦住，脸上的笑有些扭曲：“不了，回头外祖母亲自拿给你外祖父！”

    权当听不出外祖母的咬牙切齿，明贞笑意盈盈应了。

    清河公主身为妯娌，怎会没见过前头大嫂的随嫁之物——自然，婆婆也该认得的。

    她看了眼婆婆，又看了看明贞，心中思量。

    顾老夫人还有一门子官司要与秦老夫人打呢，不愿明贞在此为难，招呼了孙媳妇儿领了明贞去寻她的堂姐妹们玩耍。

    顾家行武，府中无妾，顾老夫人脾气又硬又臭，直来直往，而今因为萧氏、顾晴嫁妆一事，对秦家很是不满，自然要拉住秦老夫人发泄一通。

    当年老夫人不大愿意顾晴，也有顾氏的原因在，认为其母太硬，但顾晴孕期帮纳妾、打理家务拿手，对婆母恭谨，对底下妯娌友爱，老夫人才放心——有时，老夫人觉得顾氏混不吝些

    再有，明贞与顾家二房的顾哲自幼定下的娃娃亲，如今也有些变数——二媳妇不喜秦家清贵，瞧顾哲出息，想为孩子娶高门妇，总来抱怨。而今，顾哲房里的妾有孕，秦家不晓得从哪里知道了风声，占着理，也不依不饶的。

    两家，且有的机锋要打。

    便是顾老夫人不打发走明贞，秦老夫人也是不愿孙女儿在这儿听着这些事的，自幼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父母、外祖钦定的婚事，一朝变心，怕她承不住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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